“第一金”魔幻号
汽车在泥泞的田地里前行，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甘蔗地。北京奥运会一周年快要来了，各种各样的庆祝活动和寻访，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这一次，我们的目的地是广州番禺大坳村。 那里是北京奥运会“第一金”获得者陈燮霞的家。“从这里八九分钟车程，就可以看到陈燮霞家的二层小楼”，裁缝店老板娘浪女士用蹩脚的普通话给我们指路，“看到这条路没？”过去一年多，形形色色的人从她家门口走过，包括省里、市里、区里、镇里的领导，还有一些老板，以及从香港来的记者，甚至还有“鬼佬”（广东话，指外国人）。他们形色匆匆，操着各地方言，将地处大坳村关键位置的浪裁缝，训练成了一名“职业向导”。 路大概是600米的机耕地，笔直的走向，在陈家小楼前猛然拐了一个弯。据说，这条路是特意为领导观看奥运比赛而修造的。在2008年我们的一个统计中，有大概50%的冠军所在村镇，都在相关方面的授意下修了路。
眼前，陈燮霞的爸爸陈细泉正卷着裤脚从地里归来。他有4亩香蕉地，据说今年收入不错，2万元的收成应该有保障。但收成和如下一组数字相比，则显得很单薄：根据公开的各个省市奥运奖牌的奖励政策统计，陈燮霞从番禺区、广州市以及广东省政府那里大约共获得150万元奖金；国家体育总局对于金牌运动员的奖励是30万。此外，还有霍英东基金的奖励，加上珠江钢管厂等几家公司的赞助，以及珠江边130平米、价值110万的房产，陈燮霞的总资产估计达到了611万元。
虽然，陈的奖金并没有传说中的1000万元之巨，但“麻雀变凤凰”的评价基本上靠谱。
陈家人的身份变化也惊人。当年村里远近闻名的“摩的陈”已经不跑活了，早年的破摩托则被一字排开的三辆摩托车取代。一辆凯美瑞2.4轿车正安静地躺在后院里。为此，陈细泉和儿子、儿媳都考了驾照。以前跑货车的儿子还农转非，在城管队谋了份差事。而他们有来往的亲戚，还得到了中国举重队赞助商五菱面包车的使用权。
听起来，这似乎是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故事。不过，财富给他们带来的还有一些微妙的东西。比如，隔膜。有人说陈家还在种香蕉是“作秀”，还有人说陈家孤傲。而在以前，这个性格特点更多被表述为“老实憨厚”。
正在北京训练的陈燮霞也没逃过，被公众指责为“不孝”“不把父母接到珠江的新房子那里”。其实，陈有难言之隐，“父母一直习惯农村的生活方式和习惯。况且，我要比赛，又不在他们身边”。 事实上，一旦你和“奥运第一金”产生关联，将难言轻松。奥运历史上，中国射击项目三大第一金选手的遭遇，也许更有说服力。
许海峰，1984年奥运会射出著名的第一金之后，这个供销社员工的一生注定了都要与此产生关联。坊间最近传出的消息是，去年若能保证凌晨1点开始的魔鬼集训，在鸟巢上空上演飞天神话的点火者，很可能不是别人，就是他许海峰。退役后，他曾任射击中心副主任、总教头，带领队员冲击第一金，但最后转到冷门的自行车击剑运动管理中心做了副主任。有人说他事业心强、霸气，也有人说他自恃第一金，骄傲。关于第一金的神话以及神话的易碎性，在他的身上表现出了戏剧性的转化。
陶璐娜，在2000年奥运会获得第一金后，这个许海峰弟子否认了国家体育总局、上海体育局和赞助商高达千万元的经济奖励传闻。但还是有一个人为陶璐娜算了明细账，他就是与陶分居一年多的朱晓峰。后者捧着一堆报纸作为证据，向要求离婚的陶璐娜提出经济补偿。陶璐娜终于明白，原来奥运会带给她的，不仅仅是荣誉和快乐，还有人情冷暖。这段不到三年的婚姻让陶璐娜打了三个月的官司，也耗尽了她的运气。在雅典，好运气再没有眷顾她，甚至连其参赛，也被认为是“走的后门”。
杜丽，这个2004年雅典奥运会决赛前还在乐呵呵地看电视剧《马大帅》的女孩，四年后在面对北京奥运会第一金的争夺时被巨大压力击垮。好在她最终实现了自我救赎，4天后在副项女子步枪3x20项目上夺冠。一个偶然性很强的项目，只是由于赛程上的特殊眷顾，成为最炙手可热的话题，甚至是文化现象，颇为耐人寻味。
实际上，在确定赛程之前，众多商家就开始为了第一金火并。北京奥运会前，举重项目曝光率节节蹿升，其市场开发竟然也史无前例地火热起来。NIKE公司在雅典奥运会前就和中国举重队签约，合同期一直到2008年奥运会后。腾讯网和中国举重队签为奥运会媒体合作伙伴，然后又有惠氏钙片、汪氏蜜蜂园、名乐体育、上汽通用五菱汽车等商家携赞助合同找上门来。
而由于赛程上的需要，具有竞争力的射击队也是众多广告商垂涎的对象。李宁公司全年赞助射击队，其他赞助商也纷至沓来。有人说，杜丽就是“倒”在某酒厂高调宣扬的、第一金1000万元的悬赏之下。
这些商家很清楚，对于那些市场化程度很低的奥运项目来说，只有第一金，才是惟一持久、可供消费的项目。只有第一金，才会在奥运会一年后乃至若干年后留存在人们的记忆中。■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