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行中的记忆(杂感篇146)
本帖最后由 少飞 于 2016-10-17 20:31 编辑南乡子·骑行南乡
暑尽去南乡,溪水清粼泛日光。山上树枝相映趣,前方,秋露农田稻穗黄。
回首几多梁,步履人生未觉长。只顾转轮归正果,迷茫,梦幻心胸似谷仓。
刚过完中秋,秋高气爽。人们知道,山野间不仅空气清新,而且景色很美。特别是今年年成好,到了秋收季节,田野中的丰收景象一定是醉人的。2016年9月25日(丙申八月廿五)一早,我们九位骑友骑着自行车从信州出发,向着素有上饶早梨之乡的花厅骑行。再沿着蔗糖之乡横山,鞭炮之乡洋口返回。这首《南乡子·骑行南乡》,就是我这次骑行后的感想之作。
曾经有人问我,为什么每次户外活动之后都要写一些文字。我觉得活动之后不管感受如何,在人的精神上都有反应。通过人的意识,这种精神感受就会表现出来。把这种感受书写成文与感兴趣的人分享,应该是一种人以群分的快乐。
5年前我曾独自一人骑行过这条线路。那时正是清明佳节,风和日丽,一路上上坟的民众散落在村外荒原。坟头前焚烧着花边,燃放着百子鞭,山野间青烟缕缕,鞭炮声声。在这样的场景中骑行,让人既有一种祭奠先人的断魂感觉,更有一种人间烟火延续继往的奋进信念。今天骑行这条线路,感觉完全不同5年前。整个骑行过程心情较舒畅,仿佛就是置身于物我两忘的境地,很是惬意。
本帖最后由 少飞 于 2016-10-17 20:29 编辑
一、皂头“打师”
上饶有一个有名的地方——皂头。皂头之所以有名,主要是这里出“打师”。打师是上饶土语,是对习武人的称呼,而教武术的人就被称作“打师头”。这些打师们不但会武术,据说还会点穴术。传说以前在皂头老街上,有一个老者在街旁摆了一个卖中草药的摊子,既卖药,又看病。有一天,街上南来北往的人熙熙攘攘。这时有一个不知哪来的大汉,带着一条狼狗在人群中穿行。狼狗并没被大汉用狗链牵拉住。有人就对这大汉说,你这狼狗要牵拉住,别伤着人。这大汉满脸横肉,骄蛮地说,狗能管得着吗。于是街人一片恐慌,四处躲闪,唯恐避之不及。这大汉见状不但不收敛一点,反而与他同来的几个伙伴一起大笑取乐。这几个人正乐着,忽然那狗却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嗯嗯”地呻吟着。大汉见状慌了神,以为这狗得了疾病。这时他看见街旁老者的草药摊子,便要老者为他的狗治病。老者说你先用狗链牵拉住狗。大汉以为老者要来给狗诊断,就用狗链把狗牵拉住。说也奇怪,狗一被狗链牵拉住,就立即站起来好了,只是一双原本凶狠的狗眼,这时却恐惧而无神地看着摆草药摊的老者。大汉见状也偷偷地看了一眼老者,只见老者若无其事地与街上的行人频频点头打招呼。这个大汉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慌张地牵着狼狗飞快地离开了皂头街道。后来皂头人都说,这老者是打师头,会点穴,在皂头街上常会不露声色地打抱不平。那天那条狗肯定是被他点了穴才迫使大汉锁住了狗。
骑行到皂头街,我就想当年那个老者肯定不在了。但是皂头街上还有爱打抱不平的人吗。站在街头休息时,我回望着街中心。街道虽然整洁有序了,但却没有了以前的那种热闹。我在想,现代文明与古代文明确实不是一回事。唏嘘一番,骑友们也就向着花厅方向继续骑行了。
本帖最后由 少飞 于 2016-10-17 20:34 编辑
二、花厅往事
离开皂头沿着丰溪河骑行,一路上“溪水清粼泛日光”,“秋露农田稻穗黄”,这迷人的景色让骑友们心情十分舒畅。经过七峰岩,田墩,我们到达了花厅。古时候当地一个名人在家乡建了一栋画栋雕梁的房子,花厅也因此而得名。具有这么诗情画意的地名,又是上饶早梨之乡的花厅,在我的记忆中却是两件悲情的往事……
上个世纪50年代,我在县城念书,学校与县政府各机关为邻。一天一辆卡车开到县公安局门口,先从车上下来几个全副武装的公安人员。之后,几个用一根绳子串连捆着的人,跌跌撞撞的被拉下车押进县公安局后面的“班房”。没过几天法院的布告贴出来,这几个人被枪毙了。这就是当年有名的“白塔事件”。白塔是花厅的一个小山村。当年有身份不明的人利用邪教装神弄鬼,鼓动一些愚昧的农民暴动,并说有神附身,可以刀枪不入。后来邪教活动被政府平复了,几个带头闹事的人被镇压了。当时我看得很清楚,几个被捆绑的人中还有年轻漂亮的男女。他们的生命就结束在这种愚昧无知之中。来到花厅,想到这个已逝去几十年的往事,心里仍然难以平静。社会是一个有着人与人相处规则的群体。当时暴动的这些农民,特别是那几个年轻漂亮的男女,如果不是愚昧而去参与暴动,又何以会过早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在当时那个年代,他们也许未受到什么文化教育,对于社会,对于政治他们也并不懂什么。从这个角度讲,我真有点为他们的人生惋惜,然而法律是不能原谅他们由于愚昧而犯的罪,最终他们只能以付出生命的代价来弥补自己的罪过……
这时已是中午,骑友们便在一个小饭馆吃午饭了。吃饭时我望着对面的一所乡村学校,心里还在想,现在农村普及了初中教育,随着社会的发展,农村人的文化水平应该有了很大程度的提高,精神面貌也一定会有很大的改观。但愿像“白塔事件”这样的悲剧以后再也不要发生了。
本帖最后由 少飞 于 2016-10-17 20:37 编辑
吃过午饭,我们骑上自行车继续前行。5年前我骑行这段路时路况很差。花厅矿藏丰富,尤其是煤矿很多。有不少卡车运送矿石和原煤,所以路面损坏严重。那时,一路上尘土飞扬,非常不利于骑行。现在据说许多煤矿被禁止开采,路上运煤的卡车几乎不见,一路骑行也就比较畅快了。说到煤,我联想到砖窑就是用煤烧砖的。这又勾起了我对一桩难以忘却的往事的追忆……
这桩往事同样也是发生在上个世纪50年代,那时教育界出现了一个“勤工俭学”的时髦词。学校为了“勤工俭学”,办了个农场,要求学生边念书,边劳动,争取成长为一个“又红又专”的人才。同时,学校为了建校舍的需要,在农场还建了一个砖窑,由学生们自己烧砖给学校建校舍用。就在烧砖的劳动中,窑顶坍塌,我的一位在窑顶劳动的同学掉进燃烧着的砖窑被烧死了。我们那时还是十几岁未成年的孩子,正是学习成长阶段,十分幼稚,根本不应该被要求去做成年人的活。就是这个同学被烧死了,不但没追究清查责任,大家还被学校要求“化悲痛为力量”,“继承×××同学的革命意志,继续烧好每一窑砖”。我的这位死去的同学正是花厅人,我还记得它的名字叫陈振发。两次骑行到这里我都想去寻找这位同学的家,但都没能实现这个愿望。
花厅历史上出过当了南宋宰相的文学家施师点,出过南宋状元徐元杰。花厅现存一座清代始建的文昌阁。这些都展示着花厅历史上本就是一个学风浓郁,文风昌盛的地方。骑行到花厅与广丰横山邻接处,我怅然地停下自行车伫立在路边,心里想,这真是“回首往事几多梁,步履人生未觉长”啊。我记忆中的两桩悲情往事都与文风昌盛的花厅有关,也与教育有关。这似乎给社会提出了一个应如何正确认识教育的问题。我倒觉得教育应该是人类经验的积累,人类文明的提高。
本帖最后由 少飞 于 2016-10-17 20:39 编辑
三、廿四都的甜食
廿四都是广丰横山镇政府所在地,当地甜食类的糕点在赣东北一带是出了名的。从花厅到廿四都只有5km的路程。离开花厅,骑行不一会儿我们就到了廿四都。还没进入街道,一股沁心的甜香就飘了过来。其实在决定骑行廿四都之前,骑友们就有打算到廿四都买糖糕吃的想法。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而这有名的糕点吸引远方的人们来品尝,也真称得上是“饼甜不怕路途远”了。
廿四都的甜糕点品种多,有糖糕,排饼,砂糖,千层糕等。当我们骑行到廿四都街道上时,看见街道两旁只有两三家卖甜糕点的店家,这不由让我想起了廿四都的以往……
上个世纪80年代我曾来到廿四都。当时的廿四都街上非常繁华,街道两旁都是卖甜糕点的店家。也是远远的还没进街道,一阵浓浓的甜香就诱惑着我们,促使我们赶紧来到了街上的一家店铺。店铺的门前有一个木板搭成的摊位,上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甜点。而摊位旁一直到店门里面都摆放着好几个圆木桶。这种圆木桶是广丰特有的,专门用来盛装红砂糖和为做甜点揉拌好的生料。就在这些圆木桶的旁边,又架着一块案板,案板的旁边立着一个烤炉。糕点师傅在这里现做现烤这些甜点。就是每家店前摆放的的这些甜料散发出的浓浓甜香,诱人至极。可是当我们一走近这些圆木桶时,“轰”的一声,无数只苍蝇飞了起来。我记得当时我们对做糕点的师傅说,怎么这么多苍蝇啊。没想到糕点师傅却说,哪有糖不招苍蝇啊,你若不信,你去拿一些糖精来,保证没苍蝇来叮。我被这个糕点师父说得哭笑不得。糕点师傅见我惊讶的样子就又接着说,其实苍蝇叮的都是生料。生料成型经烘烤后就被消毒了。而做好的糕点我们全都用纱罩罩盖住了,不会被苍蝇叮的。尽管糕点师傅是这样说,我却难以认同。当时看着这些苍蝇,鼻子里虽然是一阵阵香味,心里却是一阵阵恶心。
……正想着,一位骑友在一家摊点前喊我。她说她想买糖糕,让我帮她鉴定一下质量。我走过去一看,店铺门口只摆了一块案板。案板上非常整洁简单的摆着千层糕、糖糕和一台电子秤。千层糕和糖糕都用透明塑料薄膜遮盖着,案板前依然透着一股甜香。顾客来到摊前便觉得非常整洁诱人,自然会产生购买的欲望。对比几年前在廿四都看到的场景,我高兴地对这位骑友说,大胆放心地买吧,不买你会后悔的。说完我心里竟好笑了起来,我这不是在为店家做广告吗。
本帖最后由 少飞 于 2016-10-17 20:42 编辑
四、洋口墟
骑行来到了原定路程的最后一站——洋口。洋口是一个很有名气的商业乡镇。一讲起洋口,周围几个县的民众都会联想到一点,那就是洋口人很会做生意。洋口人会做生意表现在洋口墟上。
上个世纪60年代末至70年代初正是文革高潮时段,全国的民间农贸交易市场基本上都被关闭了,而洋口墟却仍然每逢阴历的二、五、八开放着。但这个墟场上有许多的禁令,凡属国家统购统销的商品一律不准私自交易。那时我在农村,第一次知道了洋口墟。
那个年代由于大锅饭的影响,农民们的生活都很困难。我所在村庄的农民经常会去赶洋口墟。开始我心里感到很奇怪,一般赶洋口墟的人,都是去买卖农副产品。而我所在村庄农民的生活水平并不高,也没有什么农副产品多余到要卖出去。于是我决定跟着赶墟的农民去一趟洋口。去的那天凌晨约两点钟,我跟着七八个赶墟的农民出发了。
从我所在的村庄到洋口约有12.5km,这几个农民都挑着箩筐,这时我才问他们去洋口干嘛。在离开村子的路上,农民们悄悄地对我说,你不要对外人说,我们是去粜米的。我说你们自己粮食都不够吃,怎么还要去粜米。农民们说,没办法,一年到头只分到点粮食,钱根本就分不到,过日子要用的东西没钱买,只好省着吃,省出点大米来粜米换钱。我默默地跟着他们翻山越岭,再也没问他们第二句话。
天还没亮,在还没进洋口墟场的一条小河的桥头,许多人在小声地进行着大米交易的对话。在当时的年代,私自进行大米的买卖是违法的。我惊讶地问同行的几个农民,他们再三对我说,你知道就行了,千万别对外人说。我又问买米的是哪里的人,农民们说是福建岚谷的。他们那里是山区,卖山货有钱,却没有粮食吃。我明白了,虽然这在当年是违法的黑交易,但却是完全符合市场经济规律的。在这个大米交易的黑市里,控制交易的中间人全是洋口人。同行农民们对我说,要是没有这些洋口人在这里控制调处,交易就无法正常进行。我这才第一次知道了洋口人是有着生意经头脑的。
天亮了,农民们把米粜了,袋里揣着有限的人民币来到了洋口墟。在墟上,农民们买了各自所需的日常用品,高高兴兴地赶回家吃午饭,因为他们下午还要出工赚工分。
今天,我和骑友们进入洋口老街,虽然不是墟日,看见的却依然是市场繁荣。因为洋口是鞭炮之乡,街上的店铺大多是卖鞭炮的。我知道,洋口墟已不再是当年洋口那种独有的市场场面。虽然那时的市场是所谓黑市,但那种给人神秘,谨慎,心虚,但又内心觉得无可奈何的在理的特性,至今让我都觉得那时的洋口墟值得回味。
本帖最后由 少飞 于 2016-10-17 20:44 编辑
骑行出了洋口老街,我们上了上广直通道。一天的骑行就要结束了,我这一天都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并与现实的对比之中。80km的骑行虽然有点劳累,但是回忆与对比的思绪,却让我有一种心情愉悦的痛快。真的,“只顾转轮归正果,迷茫,梦幻心胸似谷仓”啊。骑行了一天的自行车,出了一身的汗,先去信江河游会儿泳,再洗个澡回家吧,晚饭一定会吃得很香的。
快乐开心 :lol快乐 好久没到这方来!谢谢,好文采,好情怀! 很久没有登门造访了,少飞朋友平凡而精彩的骑行故事,令人增长很多见识,每一篇文章都会使人爱不释手,欲罢不能,非一口气阅读完不可,通过文字细腻述说与我们一同分享而获得快乐。顺祝骑行与写作愉快! 很精彩,赞一个,字太小啦,,,
你好。我进来看看。学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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