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风洹波 发表于 2022-8-27 18:17

水中望云

水中望云郭建章 《易》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可见人们能从自然的变化中,领悟出相关事物的变化趋势来,而能为之所用;所以,古人有“望气”之说,其能识人之生死,知国之兴亡,堪任者乃一朝国师也。惜史传寥寥,察验尤难,吾亦不以为然;否则,何以有“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暗然收。”史有望云者乎?其必曰:“甚矣”。前人有言:“卧看满天云不动,不知云与我俱东。”这不就是明证吗。只因今日泳镜坏了,虽然我也经历过没有泳镜的时代,但由于多年戴惯了,今天突然没了,还真有些适应不过来,为了避免眼睛受刺激,我翻转过来成仰泳姿势,缓慢地向前漂去。由于没了用时和速度的要求,尽可以安下心来,一个人静静的凝望天空,融入自然。天间轻抹微云,碧空如水,风停雨住,云似融冰。果然能体会出一点与云同行,悠然自得的感觉来。整个天空如同铺开一张巨大的泼墨山水,只不过将蓝天当作了宣纸,而将浓、淡、枯、湿的墨迹,调换成了洁白的云朵而已。一眼望去,满纸山峦迭嶂,奇峰耸秀;其间猛然一笔,飞瀑千尺,银河溅落;浓密之所,百里阵列,风雨不透;疏淡之间,白练轻舞,飘飘荡荡。一眼如右,再者亦然,其形不变者乎?若是稍有走神,目注他处;抑或瞳虽未转,而心驰他往,倏忽之间,再定睛瞩之,形势已然大变。想来是在不知不觉之中,视界之内的每一点都在悄无声息地移动,只是由于我将注意力完全集中于某一点之上,从而忽视了整体的变化;造成了在相对较短的时限内,没能及时发现这些处在盲区的细微而又持续不断的变化,致使误判为它并没发生;实则,其无时无刻都在动。动是绝对的,永恒的;静只是相对的,暂时的。云如是,万物莫不如是矣!仰望满天云朵,此情此景已为这一哲学中的辩证唯物主义命题,作出一个相当圆满的诠释。果然圆满了吗?还差一点,虽说动是普遍的,但是动得是否杂乱无章呢?是否其动的规律可被认识?若是看的再仔细一点,其每处云朵无不朝一个方向移动,虽说快慢不一,但大体一致,这就是云的律,皆随高空气流的方向而运动。联想这世界上的万物也应该如此,虽说各自当前境遇不同,但时移事异,没有一成不变的。若遇有困境,不必沮丧,认清大势,适时应变,假以时日,必有改观。就似这云,形态一直处在变化当中,只不过我们要么太心急,要么太心疏,而失于观察,总是待到其渐变结束,迎来突变之时,才得以关注罢了。云天倒影,碧潭如镜。入水后是看不到那满天云朵映在水面的全景;而此时之云正曲曲绕绕,分派东下,颇似水流一般。老子曾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现代物理也以为,水没有自己的形态,它永远呈容器的形状,遇方则方便,遇圆就圆。这就是水的性格,你也可以说水没有性格;水从来不以为自己迁就了谁,容让了谁,侵占了谁,干犯了谁;得自水者,不必感其恩;失于水者,无须怨其戾;故老子才将尽善之行,誉之于水。若观云似水形,而其质有水之德乎?王维有诗云:“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水穷处必居山颠,云起时,方有雨天降。诗人一语道出了现代气象学所认识的一个基本事实:万流向下竞汇入海,受阳光蒸发,升空成云;携水而行,再落雨成河,行成一个完美的循环。古往今来,事物之循环往复,以至无穷,无不如是。心经有言:“不生不灭”、“不增不减”,缘于生死一也。水之源,云也;云之起,水也。云水如一,其德有贰乎?二者之别在水德显明,易为人识;云德稍隐,难为人见也。恰如泰戈尔所说:“云把水倒在河的水杯里,它们自己却藏在远山之中。”勒住丝缰,收住随性,思绪稍回,细览碧空,纤云似练,美不胜收。云淡风轻之际,波澜不惊之时,荡漾于水面,微微地能感觉出王勃那一点“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的心境。世上贵贱贤愚,沉浸其间,无不凡尘水洗,宠辱皆忘。此谓云之白也。若说云无常形乃是常态,致如风云空变,苍狗来袭,山风怒号,黑云压城;水面波涛汹涌,浊浪排空,奋臂划水,寸尺难行。每遇此景,令人避之惟恐不及,闲情雅致之兴荡然无存,悠然自得之态忽无所寻;忧馋畏讥,心躁体疲。处于其中,莫不感怀畏惧,骤陷沉郁。此谓云之黑也。曾经雨过天晴,游完上岸。西望夕阳低垂,暮色将至,天悬阵云,落日鎔金。水面之上白鹭横飞,岸边丛中野鹤孤跱。果然是“目断闲云千里,前山急雨过溪来,尽洗却人间署气。”朝晖夕阴,一刻千金,俯仰之间,不知老之将至矣。此情此景、此时此刻,人在何处?仙境乎?凡间乎?明哲之士未必不存疑。此谓云之赤也。我这一凡夫俗子,果能得此景乎?看来也未必不能,你不信的话,有诗为证:暑日俱炎炎,原高野茫茫。李枝挂红果,水波泛粼光。遥忆寒风怵,惜时浪里狂。碧潭日欲暮,单骑过坝梁。云可爱乎,云可憎乎?此一时而彼一时也。就在前几日,我与翟兄同游,万里无云,天空湛蓝,烈日暴晒,加之水温高启,感觉甚是不爽。当时就盼能飘来一片浮云,将炎炎之日稍作遮挡,那该是件多么舒服的事儿呀,只可惜奢望不可得也。转念一想,若在冬日,遇遘阴风呼啸,浓云密布,冬泳原本就有的畏惧之情,自然在池水冰冷之上又添加了几分寒意。每当此刻总要幻想着,瞬间拨去层云,露出暖阳,即便钻入冰水之下,在看到折射入水的一缕阳光后,内心之中也会增添一丝暖意,感到些许慰藉。云乃一客观事物,其行之天然,与人并无爱恨情仇的瓜葛;你爱也好,恨也罢,其并不为之所动。生灭,来去,其形靠风,而其象则全然在受者之心中也。宋人曾有词道:“有信江头春色,无凭天上浮云。白衣苍狗又何频,岂是随风情性。”思量致此,也就释怀了。说到情性,就不得不得提所谓“云德”的另一面:“云怒”。何谓“云怒”?曾几何时,风云卷过,陆上树木根拔,墙倒屋塌;水面惊涛骇浪,帆樯摧折;空中乱云飞渡、电闪雷鸣。云携豪雨,洪水四溢,江河决堤,举目泽国。能说尽是风和日丽、锦鳞浅底,细雨绵绵,润物无声吗?一代伟人语录为证:“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如之奈何,必曰:“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云当有喜怒哀乐,人何不如是。一生之中,我们要经历数不清的悲欢离合,起起落落。阴晴圆缺之际,勇毅者,处变不惊;惊涛骇浪之中,激奋者,海燕博击;困顿危急之处,懦弱者,溺首沙丘。此三者吾或喜、或愧、或悲,皆不当也。惟寄托山水,闲情逸志,乃吾之愿也。李太白曾云:“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何能作到如此之闲情逸致呢?则必要看淡“得失”二字,这其实也不难,看淡的核心是看透。何谓得?何谓失?人生之短暂,似白驹过隙,以世间万物的视角来看,人也不过是一匆匆过客而已。就拿一件所谓宝物来说,自古及今,不知曾经历过多少人的珍爱收藏,仅从一纸《快雪时晴贴》上,便能看到一两千年以来众多的藏家钤印,一印便知其至少换手一次,孰能真正拥有。号称一代明君的唐太宗,也将《兰亭集序》带入坟墓,自以为可以永久拥有,除了落下千古非议,最终还不是同归于尽,化为尘土,何其愚哉!燕丹曾以“割玉臂”、“斩骏首”示其赠物之诚,荆轲感念之,渡易水而不返。一个为实“舍”,一个为心“得”;物促其勇,白虹贯日。其视诸物似浮云一般可观、可感,亦可毁之,实不可得也。我想此二人是看透了,也看淡了。人一旦能进入到此种境界,便能觉出在山水云天、风霜雨霁之前,贵贱相同,贫富无异。《菜根潭》上的那句俗语:“去留无意,望天上云捲云舒。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便不再只是垂挂在堂上,悬河于口中了。 二0二二年七月二十日记前日在齐村小水库中游水望云之感。

御风飞舞 发表于 2022-8-27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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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8584 发表于 2022-8-27 2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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