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中学,灾区现场,一群人围着一个老师,老师手里拿着一张白纸。 这是一张看不出来字迹的白纸。只有极其细心地将它朝着阳光,转向一个角度,才能发现上面的刻痕。这不是用笔写出的字迹,而是用细木棍之类的东西划在纸上的--这似乎是一张留给家人的遗言。在地震重灾区北川,在完全坍塌的主教学楼边,北川中学的老师拿出了这样一张纸,在场的所有人心照不宣,拿着这张白纸,所有的人都在发抖。没有一个人开口问,为什么不用笔写啊? 纸上划着:姜栋怀,高中一年级一班。爸爸妈妈对不起,愿你们一定走好。 老师随着记者的问话木然地点头:有这个人,男孩儿,条子是在停放遗体的地方找到的。老师珍惜地收起便条,放到怀里,他还要把这张白纸,交给姜栋怀的家人。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是很沉重的一句“对不起”,我从这句男孩生命里最后的遗言中,读出孩子对生命执著的渴求,对父母养育之恩的歉疚。孩子在写下这些字时,也许对即将来临的死亡充满了恐惧,也许泪流满面、颤抖不已,但我可以了解,他选择了坚强。他一定是在废墟中坚持了很久,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希望再次看到父亲和母亲;他一定是明白,自己身上被寄托了上一辈人的全部希望,不可以轻言离开--然而无情的震灾却即将夺去他的生命。在这个孩子顽强的生命快要到达终点的时候,他没有只是害怕,没有只是颤抖,他选择想尽办法,在人生的最后,与爸爸妈妈再说一句话,便留下了这样一句话,给予父亲和母亲活下去的勇气。这一句“对不起”的歉疚是儿女对父母养育之情的感恩,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这个孩子触及了人性最光辉的顶点,超越生命之外,令我伤怀却坚定地认为--这是生命脆弱的表面下,蕴藏的伟大。让我们记住这种伟大,因为它将令这个孩子的灵魂不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