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翻江鼠“死城”北川中守护裹尸袋的小狗片段 小赵视力极好,发现前方有一条狗。他叫我别靠近,怕它饿急了咬人。 我从来没养过狗,但我知道狗是人类的朋友。只是这一阵,听了太多有关防疫宣传的教育,让我对它也产生了某种疑虑。 我先是拿着长镜头拍摄,与它保持足够的距离。这是一条“京巴”,并不凶悍,我开始慢慢向它靠近。它睁着一双大眼睛,默默地看着我,不声不响,像是在企盼什么,也像是在打探:这个拿着黑乎乎家什的人,究竟是干什么的? 完全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生命,这让我一阵惊喜,尽管只是一条小狗。我以为它饿了,忙回头找来一块丢弃在路上的面包,靠近喂它,但它闻了一闻,又缩回头去,继续眼巴巴地望着我们。小江再拿来矿泉水喂它,它也不喝。 我知道,狗已被灾区的防疫人员划入格杀勿论的对象。这条曾经是人类最好朋友的小狗,此刻之所以能在这里出现,中途不知躲过了防疫人员的多少次劫杀。 不知为什么,劫后余生的这条小狗,不但不躲闪我们,反而与我们很亲近。难道是它的第六感能分辨出,面前站着的人没有恶意?这时,我突然注意到,在它面前,摆放着几个裹尸袋。霎那间,我像被一阵电流击中了似的:这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乱石没打死它,枪弹赶不走它,饥渴也诱惑不了它,它至死不渝守着的,或许正是它的主人的裹尸袋。 意识到这一点,我的泪水再一次流下。模糊的泪光中,这只小狗一直默默地望着我,眼神里透出忧郁。 我想和这只小狗合个影,就以北川这座空空荡荡的死城当背景:生、死、爱,永恒,在这座死城里融会贯通。 刚迈开脚步,小狗就紧贴上来,后腿一瘸一拐。小江被它企盼的眼神深深感动,不能自已,男人式地发誓要把这条小生命带出城去,说什么也不能把它独自留在这里。 可我们深知,很难把它带出去:我们是偷偷溜进来的,出去的路只有一条,带着狗出去,注定难逃军警的眼睛。另外,灾区现在已经风声鹤唳,让任何人瞧见它,一定立即处死。还有一个担心是,万一带出小狗真把疫情也带出去,我们三人就成了千古罪人。 就在我们犹豫之间,不知从哪儿又冒出一条小黄狗,活蹦乱跳的,与“京巴”像是早就认识。但它既想靠近我们,又颇有警惕心。我们默默离去,小黄狗盯着我们,始终不发一语。“京巴”由于腿力不支,终究也没有跟了上来。 走了一段路,我不忍心,再回头看它一眼,它俩都还在看着我们:“京巴”趴着,小黄狗站着。一霎那,我掉转了头:永别了,死城里的小狗,别再看着我了,让我少一些负疚吧。 此后,我再也没有心思拍照了,一路往回走,一路惦记着小狗。走得很远,山谷里又传来狗吠声,天色全黑,叫声仍在。 回去的路上,见不到一部起重设备,也见不到一辆铲车,全部撤走了。我想,这应该是北川被彻底放弃的迹象吧。 离别 出去的路,我们只能硬着头皮闯。我把CF卡藏到隐匿处,生怕这些可能是记录死城北川最后的影像被扣。 看见我们,路障前的军警吓了一跳,我们则强装镇定。好在岗哨已经换班,不是进去时候的那拨人。乘他们纳闷儿间隙,我们快步急闪,逃出死城。 当晚,我们回到成都市内。忙碌一阵后,我终于抵挡不住劳累,没脱衣裤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中,我像是听到了狗叫声,又好像是从一座埋着许多亡魂的死城里发出的吼叫。惊醒后,我睁眼一看,灯还亮着,电脑也没休眠。 那一晚,我再也没睡着,翻来覆去,那座死去的小城,和那条忠心耿耿的小狗,一直在我眼前晃动。 北川已不可能在原址上重建。那一块块残垣断壁,以及废墟下一具具永远合不上眼睛的亡魂,将成为人类灾难史上永不磨灭的记忆。那样的记忆,将会由人类来共同分担。而我最痛悔的是,没能亲自抱一抱那条小狗,我的相机里也没留下一张我与它的合影。 而这一切,再也无法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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