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回去二三十年,在主流价值观里,“老实”还是一个褒义词。连领袖都提倡要做老实人办老实事说老实话。那时候,父亲带儿子去相亲,父亲说,我这小子,人看着不咋的吧,就是特老实。结果婚事成了。要搁现在,父亲们都得改口,说,我这小子,别看现在条件不咋的,但脑子好使,人特活络。要是不识时务再强调“老实”突出“厚道”,说不定吓得女方退避三舍。 报刊上有很多欣赏赞扬老实人的文章,不过连写文章的人自己都知道老实人往往吃亏。 有的人平时不学习,专门到考场上下工夫,甚至请枪手代考;老实人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学习,从不投机取巧,结果分数不一定有考场舞弊的人高。有的人不学无术,做学问只是装样子,找评委拉关系却炉火纯青;老实人板凳坐得十年冷文章不著一句空,从不偷奸耍滑,结果评起职称来却远远落在长袖善舞者的后面。有的人见利益就争,想方设法要多吃多占,为达到目的他们不择手段;老实人豁达大度,不计较,讲究礼让三分,认为吃点亏也没什么,甚至吃了亏后还自我感觉很高尚,结果“聪明人”得寸进尺,老实人一亏到底,亏到最后,还要戴个“傻帽儿”的帽子。有的人精于算计,与人交往只图利益,坑蒙拐骗样样都做;老实人与人为善,坚守做人的道德底线,结果老实人总是让精明人算计得遍体鳞伤,还让精明人瞧不起,还被精明人视为窝囊无用,他们所坚守的“老实”,也就成了“无能”的代名词。是的,老实人不拿注水文凭,老实人不生产假冒伪劣,老实人不卖注水肉,老实人不干伤天害理的事,可老实人又不得不为此付出高昂的生存成本。 都说性格决定命运,老实人既然选择了忠诚厚道、踏实肯干、实事求是和克己奉献,也就选择了吃苦和吃亏。然而,老实人吃亏一旦成为普遍的社会现实,其结果必然是“老实”越来越成为稀缺“资源”:越来越不会有人老老实实地读书,越来越不会有人老老实实地做学问,越来越不会有人老老实实地经商……而老实人的生态恶化就是人类生态的恶化,老实人的处境艰难就是人类的处境艰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