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人生的根性

翻江鼠

假日间，姐弟几个又聚到了一起，会合的地点，是我哥待的那片常年满目苍翠的山野。    一群人走在路上，自然聊的是家乡话。我哥满口都是各种只有我和他才能听懂的“典故”，有的我姐能通晓，更多的她也是一知半解，而我姐夫、嫂子他们就只有云里雾里，如听“仙书”了。
    我哥，虽已年近不惑，但在姐弟几个相聚的场合下，却永远像老顽童一样，无拘无束，张口就来的话题，总是避不开我们都熟悉的背景，常常一句话，就让我们走回二十年。眼前寻常的一件物什、一件小事，也总要兜进他那根深蒂固的话语圈子，然后，在我们中间释放出朗朗的笑声。
    而我，操练了多年的普通话也会就此销声匿迹，如脱去一件沉重的外衣，整个人突然轻松起来，旁若无人讲起那些外人听来铿锵难懂的方言，全然不顾大声讲来有如吵架般的音调有损谦谦君子的形象。
    单独跟我哥走在一起的时候，听着他戏谑般的讲话声调，有时候竟感觉回到了这样的一幅画面：我跟在他后面，去买两分钱一粒的薄荷糖，他递给我一粒，自己剥开一粒，两人相视一笑，甜在嘴里，乐在心里。
    绕得开的是岁月，绕不开的是童年。阻得断的是距离，阻不断的是亲情。童年和亲情，或者记忆和血缘，不会随筋骨而老化，不会随世事而暗淡，它们长在我们的魂里。
    我常常自鸣得意于操练了一口还算标准的普通话，因我们那边的人，普通话通常讲不好，常常一张口就露了馅，现出几分“土”气。只是，有些人不加掩饰，有些人却想小心掩藏，想堵住这种乡土式的记号，在都市的夹隙中不露一丝卑怯。
    又一次姐弟之间的聚会，让我这种可笑的想法从此消散。任一个人走得再远，可天空还是那片天空，大地还是那片大地，它们包容着人间，微笑看着的是生生不息的历史。
    我若有所悟。在岁月的流逝中，时光就像一个容器，一个人随着理想在里面不停地飘浮、上升，越来越轻，渐渐褪尽了他所认为的那些“土气”。待到他力不从心、蓦然回首之时，才会发现，他所褪下的那些“土气”连带各种符号，在容器底部不断沉淀，越积越厚，已然凝成了一片大地，它向上做着托举的姿态，时刻准备的，是防止你会由高处摔倒，而将你攥紧。
    那些所谓的“土气”，它们连系着人生的根性。

翻江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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