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背景
刘胡兰,1932年10月8日出生于山西省文水县云周西村。14岁任村妇救会秘书,同年任五区妇救会干事,并被吸收为中共候补党员。 1947年1月12日,军阀阎锡山的部队突然袭击云周西村,刘胡兰因叛徒告密而被捕。在敌人威逼利诱面前,刘胡兰毫不畏惧,视死如归,以“怕死不当共产党”的大无畏精神坦然躺在敌人的铡刀下,壮烈牺牲。时年不满15周岁。
刘胡兰就义后,毛泽东亲自为其题词:“生的伟大,死的光荣”。
事件回放
今年1月12日(刘胡兰牺牲60周年纪念日),北京某高校一位副教授在自己的博客中发表了一篇文章,题目叫《在武力胁迫下,乡亲们颤抖着,铡死了刘胡兰》。
这位副教授在文章中写道:“《翻阅日历》电视栏目组(中国教育电视台的一个栏目——编者注)派出由记者杨小光带队的摄制小分队,前往山西文水县云周西村(1971年云周西村改名为胡兰村——编者注)采访刘胡兰家乡。这次采访最令人震惊的是,老人们说,刘胡兰并非被国民革命军铡死,而是他们用枪托击打几名老乡,强迫他们去铡刘胡兰。乡亲们出于恐惧,颤抖着,铡死了他们看着长大的小闺女。事后,有的老乡精神失常……在宣传刘胡兰时,完全剥除了这个事实。”
这位副教授在文章中说,他们在制作这期节目时,认为这个事实一下子难以让观众接受,会引起轩然大波,而且即使观众能接受,审片主任也难以通过,于是决定缄默,以后慢慢再说。
1月15日,新民晚报发表文章称,据这位副教授披露,烈士刘胡兰并非被国民革命军所害,而是死于乡亲们的铡刀之下。文章说,山西文水县胡兰村的张耀武书记证实:“刘胡兰为了保护更多的乡亲,她主动走到铡刀下,在敌人拿枪威胁和逼迫下,乡亲们才用铡刀铡死了刘胡兰。”(张耀武17日在接受本报访问时否认了这一说法——编者注)
截至17日晚,这位副教授文章在网上已有20多万次的点击数,并在社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很多人对这篇文章的真实性提出怀疑,认为此举有炒作之嫌。
记者追踪
事件的脉络并不复杂:某高校那位副教授文章中涉及到的中国教育电视台《翻阅日历》栏目记者杨小光是个关键人物。杨小光有没有去胡兰村采访过?是不是真的有人告诉过他刘胡兰是被老乡铡死的?
记者费了一番周折后,终于在18日下午联系上了杨小光。当记者就上述疑问向其求证时,杨小光首先以“不便于回答”,随后又以“时间长了记不清楚”为由,匆匆挂断了手机。
17日,记者曾与山西省军区宣传干事唐亚平取得联系。唐亚平通过在胡兰村的调查后发现,胡兰村里见证过当年刘胡兰就义场面的老人仅剩两位——高二成和白天广。据两位老人回忆,他们并没有接受过杨小光的采访。
事情于是变得简单起来,杨小光要么没有去胡兰村实地采访过,退一步来说,即使去采访了,也并没有采访过当时的见证人,仅仅是通过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加工而成。由此可见,那位副教授的文章以及后来新民晚报的那篇报道的真实性也就大打折扣了——不过是一种歪曲事实、颠覆经典的闹剧而已。
真相还原
山西省军区宣传干事唐亚平17日赴胡兰村,现场采访了还健在的当年刘胡兰就义场面的两个目击者。
目击者之一——高二成(山西省文水县云周西村人,1932年出生,1955年入党,解放后曾任云周西村村委会主任)回忆:
1947年1月12日,天还没亮,敌人就把云周西村包围了,不让村里面任何人出去,每家只许留一个人,其他人都到观音庙开会。
在观音庙开会的总共有四五百人,男的一边,女的一边,都站在观音庙前面。刘胡兰随着人流走到了观音庙。
我当时还小,害怕极了,因为我舅舅是当兵的,大哥原来是民兵,也在人群里。
敌人在观音庙西边护村堰前架起了机枪,叛徒石五则在现场就把刘胡兰认出来了并把她带进庙里。
不久,刘胡兰和五花大绑的六个人被敌人拉出来,敌人把这六个人用铡刀铡了以后,就听见叛徒石五则问刘胡兰,村里有多少个八路军,有多少个共产党,说出来就放了你,可是刘胡兰就是不说。
刘胡兰不说,阎匪军就把她绑住,往铡刀前推,刘胡兰走到铡刀前,一跪一躺,侧躺到铡刀下面,阎匪军头目大胡子问她怕不怕,刘胡兰说:“怕死不当共产党!”刘胡兰远望着吕梁山,大胡子以为刘胡兰若有所思,等待着她招供。刘胡兰猛地回过头来,大声问大胡子:“我咋个死法?”大胡子瞪着血红的眼珠,声嘶力竭地吼道:“一个样!”刘胡兰就这样英勇就义了。
目击者之二——白天广(山西省文水县云周西村人,1930年11月16日出生,1955年入党,解放后曾任云周西村党支部书记)回忆:
1947年1月12日那天,我起得早,拿着筐子去村边拾玉米杆做柴火用,突然发现从邻村那边过来一队阎匪军分成三路,一路走南边,一路走北边,把我们村围了起来,中间一队人直接去了村里。阎匪军没理我,一会儿,村里面边敲锣边喊话,让一家留一个人,其他人都到观音庙开会,我就回了村。
一进村,阎匪军就不让我们回家了,直接把我们带到了观音庙那儿的刑场,周围是阎匪军架着机枪。到了那儿,就看见从观音庙出来几个“复仇队”的人,他们在人群中转着转着发现了刘胡兰,上去想抓她。刘胡兰厉声说:“我自己会走!”当时,刘胡兰和她母亲在一起,她掏出袋里的手绢,取下手上的戒指给了她母亲。“复仇队”的人逼着她进了观音庙里。后来,有一个阎匪军的大胡子在村民前面讲话,意思是要找出村里和共产党有联系的人。他们把男女分开,把男的赶到南面,女的赶到北面。一会儿,从观音庙里拉出7个人来,让站在大家前面,刘胡兰就在里面。
大胡子讲话的时候,有几个阎匪军和“复仇队”的人从村里抬来铡刀,还抱来了一些木棍。那6个人在乱棍之下晕了过去,被拖到铡刀下铡了。敌人接着过来推刘胡兰,但是被刘胡兰一下子甩开。刘胡兰抬头挺胸地到了铡刀前,她把头上的毛巾整了整,又望了望群众,一下子就躺到铡刀下。我们是在二道堰南面,离刑场有八九步远。压铡刀的“复仇队”和阎匪军太残忍了,刀铡下去后,刘胡兰的头就滚到一边,她的毛巾全成了红的。
专家观点
公方彬(军事科学院军队政治工作研究所副所长)
北京某高校一副教授关于刘胡兰牺牲过程的另类解读的博客文章和网民的留言,再一次把我们的视点吸引到“什么是英雄的本质、谁是真的英雄、如何去尊敬英雄”上来。
诚然,我们强调精神世界的圣洁与凝重,并非制造一个图腾,强调尊重历史,并不是把历史凝固和僵化,再不允许回顾和思考,而是反对学者放弃对更有价值命题探究,把视点和过多的精力放到猎奇与事件的枝节末梢;反对一些人在“平民化”的旗号下,以打破矗立于我们心灵中的精神雕像为乐事,认为只有摧毁一切圣洁与凝重,才会找到自我。
一段时间来,一个个长驻人们心中的英雄形象被摧残乃至打碎,一些人在获得短暂刺激后,精神变得愈加空虚,这在一定意义上恰恰是导致社会上一些出现信仰失重、行为失规、道德失范、心理失衡的重要原因。毕竟,一个民族的复兴,一个大国的崛起,并不仅仅表现于社会的现代化,还需要文化的现代化,不仅需要宽容多元,还需要在多元中塑造主流精神和核心价值观。
刘仕平(国防大学军队建设与军队政治工作教研部副教授)
近一个时期以来,总有人用“恶搞”的方式,重新“解读”那些我们早已熟悉的英雄人物。这种做法,对于纯洁我们的心灵,提高我们的情操没有任何积极意义。英雄人物身上凝聚着人类最宝贵的精神,这些精神滋养了一代又一代人,帮助人们渡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一旦他们被冷落、亵渎或涂黑,我们就将失去继续前行的指针、衡量是非的标准。
现在有一种历史研究趋势,专在琐屑的事上打转转,以为这样就可以搞清楚历史的本来面目。还有一些人,在没有确凿资料的情况下,搞大胆的假设,人为的臆造。这样的历史研究法,不值得提倡。(本报北京1月18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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