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秀发情 在家打扫卫生,烦不胜烦的是妻的落发,卧室里有、客厅里有、阳台上有、卫生间里有、厨房里有、餐厅里亦有,掃把上有、抹布上有、洗脸盆里亦有,总是扫除不完,心中不免埋怨,怨妻邋遢马虎,不注意家居环境质量。但随着落发缠绕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这丝丝长发带我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孩童时代,看到了奶奶那满头银灰色的头发在摇曳,那个时代物质匮乏,以物易物,能回忆起来的乐心事不多,每当看见奶奶拔下簪子,放下发髻,梳篦起落,丝丝银灰色的头发应声而下,依偎在奶奶身旁,帮着她缠绕落发便是我最开心的事情,因为这些头发再加上一些破絮烂麻,可以向货郎换取许多东西,如弹弓用的皮筋、色泽斑驳的琉璃弹珠、漂亮锋利的小刀等,尤其是那五彩灿烂如黄豆大小的糖豆,更是让人馋涎欲滴,不亚于现在的小朋友对于可可豆、巧克力的向往,每当换上十几粒糖豆装入口袋,先捡同色的吃,还要在其他孩童面前炫耀一番,看着他们馋猫似的眼睛、舔着嘴唇,也分出一两粒给他们,同时说着“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就像孔乙己一边捂着茴香豆,一边说“多乎哉,不多也”一样。但是,这样的美事也并不是每次都有,因为奶奶还要用这些东西换些针、针顶、彩线、剪花等需要充实她那用来做针线活的八角菠萝的内容,所以奶奶有时把落发缠绕一团藏起来,我就像侦探一样从墙缝里、旮旯里、鞋蒌里找出来,三五日后听到货郎那独特的吆喝声,及噗噜咚咚的货鼓声,就飞快的去换些自己想要的东西,等奶奶赶到时已经晚了,免不了遭一顿臭骂,可心里是美滋滋的、乐呵呵的,心想奶奶要多梳一遍头,多掉一些头发该多好呀,殊不知,那丝丝落发意味着奶奶在一天天的衰老,那是生命的筹码,一丝落发就是在减少一个生命的筹码。 “清扫的真干净呀”,随着妻的夸奖声,我又从时空里穿越过来,回头细看,妻不仅头发少了许多,还添了几多白发,啊!妻在变老。想当年,妻黑发浓密、扎辫粗长、披发如瀑,几十年来,被我一扫帚一扫帚的扫没了,被我一抹布一抹布的抹白了,这些脱落的头发再也没有用了,也换不来东西了,也没人要了,没有了往日的价值,成了影响环境、讨人厌废物。但妻那脱落的缕缕头发编织了家庭的幸福、单位的和谐,编织了儿子成长的路程,绘制了生活中优美的图案,那丝丝飘落的头发是人生中演奏的五线谱,是日子中飞动的彩线,如春蚕吐丝,温暖了别人,奉献了自己。妻普普通通像一片树叶,妆扮了春夏秋冬的风景;妻平平凡凡像一滴水珠,映耀了日月星辰的光辉;同时,妻也铿锵坚韧,傲视着风霜雪雨的洗礼,坦然着艰难困苦的侵凌。我和妻都是来自豫东农村的莘莘学子,兄弟姊妹众多,家庭负担沉重。我们的婚姻没有三金聘礼、没有彩车婚房、没有饕餮婚宴,甚至没有新衣家电,更没有蜜月旅行,按照农村习俗,办得简简单单。婚后添子,几个人蜗居多年,妻仁爱、厚德、宽容,她开水煮面、就咸菜,却把积蓄用在给我父母的治病和两个弟弟的学习上;她穿地摊衣、用廉价品,却不忘时常给父母子侄添些新衣;她再苦也没有苦过孩子,再屈也没有屈过别人。想想妻与我一起受的苦、遭的屈,我就有一股热辣辣的酸水从鼻腔倒流,双眼模糊、有口难言。现在她又一心扑在工作上,视单位如家、视员工如子。正是她几十年的操劳,才使她浓发脱落、黑发渐白。妻的落发,意味着妻的奉献付出,我不仅没有感激,反而埋怨,真是辜负了妻的辛劳;妻的白发,意味着妻的青春渐逝,我不仅没有呵护,反而责怪,真是愧对爱妻。 二十四年的夫妻,这是怎样的情节呢?岁月如梭,我真真切切的见证了妻的青春岁月的演变,白发似花、落发如歌,妻已步入中年成熟之美,如八月的桂花,沁人心脾;如秋天的果实,踏实温馨;就像家里几束已渐褪色的兰草和玫瑰花,泪落染树、血流染枝,只有种花人自己才真正体会到这种渐变,那怕凋萎,也看得见其中绵延不绝的风韵。所以,我喜欢梳理妻的白发,我愿意收缀妻的落发,我爱我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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