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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上海人 于 2015-3-31 19:59 编辑
冬 泳 三 记
2015年03月30日 00:00 来源：《中国艺术报》
狡 妻
我参加冬泳，是妻子逼的。她有理有据，不容置辩：你每天伏案码字，熬更守夜，身体已存在隐患。她问：哪年冬天，你不是一吹冷风就鼻塞头疼，梦里就张嘴呼吸，就睡不好觉？她陪我，逼我跳进玄天湖里。
白露、秋分是适应性阶段，即使在凉风飕飕的清晨，水温依然宜人。风迎面吹来，湖面云烟袅袅，皱纹叠波。挥臂划动碧水，云雾急速后飘，绿树走来相迎，鸥鹭惊起在头顶盘旋，湖波跳荡从唇边掠过，感觉自己在乘风破浪。烟涛微茫中，妻子那张笑脸，朝阳一样灿烂。
半小时泳程，一整天舒畅。大脑养料充足，码字似有神助，初尝甜头的我，喜欢冬泳了。
这阶段不冷不热，又没蚊虫叮咬，湖水柔情缱绻，如风情万种的女人，任你扑腾俯仰，欢乐嬉戏。
连续两次寒流过境，湖水由微凉变得冰冷。冬天，严严实实笼罩湖天。岸上，芦苇凋残，树叶落尽。泳友下水前，都打着寒战，不约而同大吼几声，吼出一股喷涌的热情和胆量，为自己助威。
湖水冰寒刺骨，感觉像火燎针戳，疼痛难耐。下水不久，寒意从尾椎蔓延而上，脊柱有冰水流淌，五脏六腑都凉透，小指头也僵硬了。游出几十米，急忙和妻子撤回岸上，却发现车钥匙锁在湖边泳友的车中了，开不了自己的车门，换不了保暖衣裤，水淋淋地暴露在寒流里，全身像刀割一般钻心地痛。水温明显高于岸上，我们便仓皇躲回湖水取暖，在岸边奋力挥臂游着。这场遭遇战，真是猝不及防，只有与寒水搏斗，拼着老命挥臂蹬腿，一刻不停。
望穿双眼，盼回车主，取来钥匙，急忙打开车门，穿上保暖衣裤。寒冷突然发作，在身上狼追虎逐。我和妻奔跑，跳跃，搓手跺脚。风如刀，从耳郭刮过，急忙用手去捂，耳朵还在，又赶紧收回手，用嘴哈一口热气，上下牙相碰，碰出寒彻骨髓不可言状的隆冬的绝响。
如此遭遇，给了我寒冷的厚度、高度和深度的体验，而我居然没感冒，真是奇迹！
当天夜里，妻子以检验冬泳成果的名义，把冰冷的脚贴上我的肌肤——这可是久违的亲昵呢，因为，一接触寒冷，我就会鼻塞、咳嗽，就会闪避，求情告饶。这一次，奇迹出现了，我那火热的胸膛，把妻的双脚，从寒冬捂到了暖春。
黑暗中，妻子笑了，很开心，说：好啊，这个冬，我不会半夜起来，给你端水拿药了。
我心一颤，恍然大悟：原来，陪我冬泳，是为她自己。
这家伙居心叵测。
忠 狗
陪我冬泳的，还有我的狗狗——小璐。
水温不冷时，我一跳水，小璐四爪腾空，从我头顶越过，“噗通”一声，插进水里，然后，回转身来，绕着我转圈，昂着头，喷着鼻息，合着我的速度，不离不弃，那神情似乎随时都会扶我一把。开始回游了，小璐偏头看看，确定主人体力游刃有余，才放心离去。游出一程后，我一呼叫，它迅速转身，奋力向我游来，两眼含着不解和担忧，绕我三匝，不见异常，才丢下我，放心走了，那标准的狗刨搔泳姿，在湖面划出长长的涟漪。到了岸上，小璐耸身一摇，毛发里的水飞珠溅玉，滴滴洒落，然后，端坐在湖边的枯柳下，向我行注目礼。有时，它见我速度慢，还会发喉音，催促我。我刚一接近岸边，小璐雀跃而起，发疯般奔跑，扑过草丛，穿过灌木，转眼无影无踪，只有脖子上的铜铃在空中叮当响。这时，你就是吼破嗓子，它都充耳不闻，任情率性疯玩撒欢，惟有鸣响汽车喇叭，它担心成了流浪狗，才不要命似的飞跑到车前，却和主人兜圈子，蹦跳，耍赖，不上车，接着，一溜烟向归途奔去，和汽车赛跑，最后，还得停下车来，唤回，捉住它，强拉上车。
数九严寒到了，小璐怕冷，不下水了。当我一站进湖水里，它就在身边乱窜，跃跃欲试。我“噗通”一声跳进水里，它随即大叫一声，沿着浅水岸，狂奔起来，一路水花飞溅。到了前面的枯树下，小璐抬眼望我，来回徜徉，迎候。回游时，听不见铃声响，担心它去追鸡咬鸭做坏事，就急急地呼叫。齐狗深的杂草中，簌簌声响。循声望去，一个黑白分明的脑袋探出来了——那是小璐，正和我平行回走。那双蓝色的眼睛深情地望着我，像一汪深沉的碧水。啊，虽然没下水，小璐却一直跟着我，陪着我，注视着我。蓦地，一股暖流从心底升起，迅速涌遍全身，让我热血沸腾，如沐温泉。
春来了，水温微凉，小璐试探着下水了，被寒水一激，却慌忙爬上岸去，一路狂奔，赶到前面迎候。见我到了返程的地方，它鼓起勇气，扑腾游来，经过我的身边，径自朝前游去，一上岸，就悄然消失了。我担心它去滚臭鱼或者找东西吃，就大声呼唤，却见湖风摆动绿柳，从浓密的枝叶间露出小璐的头来。这个狗东西依然端坐岸边，等我呢。小璐的忠诚没变，变换的是季节。举目四望，春草碧色，春树绿波，巴岳山苍翠水灵，生机盎然。
红酥手
冬泳最难熬的时刻其实很短暂，一旦过去，不光有神清气爽的美好时光，还有最幸福、最惬意的时刻，那就是洗热水澡。这时，即使马上黄袍加身，三千佳丽轮番伺候，朕一定毫不犹豫，断然拒绝。
灿烂的浴霸如直射的艳阳当头照耀，多情的莲蓬头喷出滚滚热浪，哗哗的水声简直就是仙乐奏响。寒冷的身体沐浴在暖流里，一寸寸、一点点地舒活开来，舒展开来，尽情地、自由自在地享受。经热水猛一刺激，被寒水压迫回流心脏的血液，欢快地涌动起来，在大小动脉、静脉和毛细血管里放纵奔流。浑身上下像是涂抹了柔润的胭脂，红扑扑、红彤彤、红灿灿——这是生命的本色，蓬勃鲜活，岁寒不凋，经严冬熔炉锻炼的精神和意志。
这种体验，不在刺骨的寒水里浸泡，不从万木萧索游进春花烂漫，是无法感知的。
热水澡后，喝一杯家酿的黄橙酒，那就是神仙。
我这张历经半个多世纪丝毫不变的黄色的脸，渐渐红润起来，一双手一直暖和、红润，腰椎、颈椎再也没有疼痛难耐的煎熬。
友人问：冬泳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我笑答：红酥手，黄橙酒，五旬腰板三春柳。
小璐的忠诚，感动了泳友们。当初，带它游泳时，有人害怕，央求：你莫带它来嘛！莫要带它来！而今，小璐一出现，泳友们就雀跃欢呼。小璐显然被感动了，狐狸精似的献媚讨好，尾巴摇出优美的弧线，身子扭出动人的韵律，冲这个扑一扑，朝那个叫一叫。前面的一跳水，小璐跟着跳，空荡荡的湖面溅起一片欢呼的声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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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31 1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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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9-2 1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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