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自古逐水而居,在有江河的地方繁衍生命、孕育文明。中国人乐水,真正征服大江大河的念头却不曾有过。
1985年,一个美国人提出要来征服中国的长江,这让部分中国青年感到难以接受。
西南交通大学的尧茂书最早出现在长江上,可惜最终命殒金沙江通伽峡。尧茂书的牺牲,更加激起了中国人的血性。
1986年,中国长江科学考察漂流探险队在四川成立。这支队伍有官方支持,物资充裕。几乎同时,民间漂流队伍洛漂队在洛阳成立。两支队伍的背景不同,但目的一样。
没有技术、缺少食物、船只简陋,甚至有队员不幸献出生命……历时5个多月,凭着一腔热血,洛漂队完成了人类首次全程漂流长江的壮举。从最初的默默无闻,到后来成为全国媒体关注的焦点,这些血性汉子用行动赢得了世人的尊重和肯定。
1986年11月12日15时50分,洛漂队的4只橡皮舟在堤岸数千名群众的欢呼声中到达上海吴淞口,上海市政府、当地驻军举行了欢迎仪式。
洛漂队在完成“万里长漂”回到洛阳后,每个队员都戴着花环,被人抬着从人海中“漂”出了车站广场。是年11月17日,洛阳市委、市政府召开洛漂队英雄事迹报告会,市领导在会上讲道:洛漂队这个英雄群体,为洛阳人民争了光,为中华民族赢得了荣誉,是青年的光辉榜样。洛漂队的事迹在大街小巷流传开来。
在光环的背后,争议声也不绝于耳,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长漂被一些人否定。有人认为,中国的河流应该由中国人先漂是一种狭隘的民族意识。然而,这些争议并不能否定这一壮举,更无法掩盖这一壮举带给当时民众的感动和鼓舞。在那个崇尚英雄的年代,洛漂队每次冲击险滩成功,都会激发民众强烈的民族自豪感。每到一地,他们都会受到当地群众的欢迎,沿途甚至有不少人为他们募捐……
这段经历,注定被写进历史。无论什么时候,这种激荡人心的精神都会被铭记。(洛阳晚报记者 王博东)
对话王茂军:在那个时间做了认为该做的事儿
年轻时的王茂军(资料图片)
如今的王茂军记者 王博东 摄
30年,弹指一挥间。30年来,作为那场轰动全国的长漂的主角之一,洛漂队队长王茂军很少接受媒体采访;那段往事对他来说是宝贵的人生经历,也是一段不愿再触及的伤痛和酸楚。
当身材高大的王茂军穿着休闲服出现时,记者依稀能看到30年前那个胡子拉碴、又黑又瘦的洛漂队队长的影子。尽管已经60多岁,但他的声音依然洪亮,步伐依然矫健,双手依然温暖、有力。
在咖啡馆宛转的音乐声中,他的思绪慢慢回到了30年前……
谈初衷:大家都怕,都不试,那永远不能成功
记者:怎么想到要去长漂?
王茂军:连家人也问过我们,为什么要去冒这个险。那时国家实行改革开放有几年了,大家精神头儿很足。听说一个美国人获得中国长江的首漂权,大家很不服气——凭什么咱中国的长江,要被外国人首漂?中国人就不能长漂吗?得有人站出来啊!当时,有这种想法的可不止我们,四川省政府支持的中国长江科学考察漂流探险队先成立了。
那时我们没有技术,从来没接触过漂流,更谈不上对漂流有啥兴趣。那为啥还要去?作为当事人,我们觉得就是精神思想方面的问题——不服输,敢冒险,想争先。
记者:产生这种想法的时候,觉得长漂有多大把握?
王茂军:说实话,茫然,没有一点儿把握。
1985年,西南交通大学的尧茂书独自在长江漂流时遇难。虽然光看新闻、听广播就知道那地方有多危险,但不管多危险,总得有人站出来,大家都怕,都不试,那永远不能成功!
最先提出长漂想法的是郎保洛,他说“尧茂书能漂,我们为什么不能漂?”我们开始也怕他出事儿,就劝他,但劝不住,索性就一起去。说实话,大家心里也都有这种想法。
谈准备:郎保洛曾给杂志社写信求助,最终大家想尽办法贷了3万元
记者:费用从哪儿来?
王茂军:这种事儿如果没有经费,再有胆量也是寸步难行。
我们当时听说,美国人肯·沃伦为了挑战长江,带了12艘船,共价值10多万美元。我们算了一笔账,即便我们买差不多的漂流用具和设备,也需要两三万元人民币。现在谁有个万把元不稀罕,可那时候的万元户是很少见的,放到现在算,差不多是富翁了。
我们借了好久也没借到钱,找来找去,最后遇到李勤建,把李勤建和他的朋友孙志岭、霍学义共同开的商店抵押了,从银行贷了3万元。这三个人,后来也参与了长漂。在出发前,我的好朋友杨红林、雷建生也参与了进来,杨红林的好朋友张军后来也加入了。这八个人的队伍就这样临时组织起来了。
我们立下生死协议,在长漂结束后,大家共同还清贷款。如果有人死了,就由活着的人分担,哪怕只有一个人活着回来,也不能赖了银行这笔钱。后来我们确实也把这笔钱还了。
记者:听说为了借钱,郎保洛还写过求助信?
王茂军:我们也是想尽了各种办法搞装备。
郎保洛就给一家杂志社写过信,内容大概是:哥伦布曾说动西班牙国王给了他一艘船,并在西班牙的资助下四次横渡大西洋,最终到达美洲大陆。我们要去长江漂流,你们能不能也给我们弄一艘船。
这封信最后石沉大海,我们一直没等到回音。
谈抉择:回去对不起死去的朋友,计划照旧,继续漂
记者:刚开始漂流时,遇到的最大困难是什么?
王茂军:我们遇到的最大困难是没吃的。在正式开漂后的第二天,队里就断粮了。长江源头地广人稀,半天见不到一个牧民,有钱也买不来吃的。大家饿得没劲儿,又缺氧、负重,走十几分钟,就得躺在地上歇十几分钟。实在饿得不行,大家就去喝带着冰碴儿的河水,喝到肚子鼓起。有人甚至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当趴在河边喝水时,直接掉进了河里。
我也没好到哪儿去,当时饿得发慌,看到脚下的草,心想羊能吃的东西,人也可以吃,当时就拽了很多草往嘴里塞。那天真是令我终身难忘。
记者:“叶巴翻船”事件使洛漂队两名队员在长江殒命,这改变了大家对长漂的看法吗?
王茂军:“叶巴翻船”事件,张军、杨红林失踪,我们带过去的三艘船,要么毁了,要么被冲跑了。为了保证安全,政府也来电,劝民间漂流组织解散,当时政府也专门派人来劝我们回去。队里也开了会,讨论还要不要继续漂。大家觉得当时如果回去了,对不起死去的朋友,就决定计划照旧,继续漂,要在虎跳峡打一个翻身仗,哀兵必胜!这时候,我们收到了杨红林、张军家人的口信儿,他们表示“对于俩人的死可以理解”。这句话让我们感到愧疚,也更坚定了我们的决心。
记者:为冲击虎跳峡,进行了哪些准备?
王茂军:一直有人质疑洛漂队设备简陋,不看好我们能成功漂出危险的虎跳峡。在我们看来,漂流探险本就是充满危险的,如果安安全全,那还漂什么?谁也不敢打无准备之仗。为此,我们搞了一次试漂,让一艘装着狗的密封船过上虎跳,想看看密封船能否扛得住大浪。最后,这艘密封船在汹涌的浪中翻了几个跟头后便不见踪影,等它再冒出水面时,船舱已被冲开一个大口子,里面的狗不见了。
密封船坏了,再去上海赶制已经来不及,我们就把破的密封船拉上岸,补了又补,粘了又粘。
9月10日早上,在冲击上虎跳前,我们所居住的一个大理石厂破天荒地端出四个热腾腾的菜,给队员们加餐,像搞最后的送行。我作为队长,要考虑很多,万一船破人亡怎么办?没有退路,还得冒死往下漂,这船不行了,就再去上海做一艘结实的。总之,临漂之前,我心里五味杂陈。
谈感受:在那个时间做了认为该做的事儿
记者:长漂让你们成了英雄……
王茂军:洛漂队起初去了八个人,有三个人没能回来。郎保洛和雷建生第二年在黄漂时遇难了。除了郎保洛没结婚,其他人都是有老婆、孩子的。
回来的人生活没有因为长漂而发生什么改变。刚回来的时候,我们到一些厂矿和学校开了十几场报告会,没用完的捐款也都上交了,然后就该干啥干啥。
这些年,每逢春节,我们这些活着的人都会去给遇难队友的家人拜年。如果谁家的老人不在了,我们还会去送终……
记者:付出的代价这么大,后悔吗?
王茂军:谈不上后悔不后悔。我们就是在那个时间做了认为该做的事儿。现在,我还想回去走一遍长漂时走过的路,但想归想,身体情况不允许,60多岁了。(洛阳晚报记者 王博东 孟国庆)
郎保洛当年英姿(资料图片)
杨红林(资料图片)
张志珍:我的儿子保洛
做的是很了不起的事儿
秋日的午后,阳光洒在老市府家属院一间略显陈旧的卧室里。
88岁的老人张志珍独自坐在床边。她头发花白、背微驼,面前放着一本发黄的旧相册。相册里,是老人的儿子郎保洛风华正茂的模样。在30年前的那次震惊世人的长漂活动中,她的儿子是发起者、参与者,也是最终凯旋的队员之一,然而命有不测,热衷探险的郎保洛,在次年的黄漂中,命殒江河。
儿子的生命,年轻而富有激情,当生命逝去,留给这位普通母亲的,却是锥心之痛,以致在将近30年的岁月里,老人甚至不敢轻易去碰触这段记忆……
再提儿子
她只有哽咽,没有泪水
纵然时光飞逝近30年,儿子的音容笑貌始终是张志珍心头最柔软的回忆。当我提出想跟张志珍聊聊她儿子当年的故事时,被她摆摆手回绝了。
“那么多年过去了,没啥好说的,不好受。”说这话时,老人神情平静。
“那就不采访,我坐下来陪您聊天?”我说。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沉默不语。
隔几日我再来,老人看起来心情尚好,虽然没有过多的言语,却向我打开了一扇房门。房间大大小小的柜子里,装的都是关于郎保洛的资料和用品,上面落了不少灰尘。
“如果不是你来,这二三十年,我都没看过这些照片。”老人平静地翻开一张张老照片,有儿子在长江源头的,有遇险被救的,还有回到洛阳后到一些企业、学校作报告的。
“当年知道保洛要去参加长漂时,我就知道我是阻止不了他的。”老人的声音略显哽咽。她说,在儿子去长漂的那段日子里,自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终于盼着儿子回来后,她的心才算放了下来。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1987年,31岁的儿子又去参加了黄河漂流。
那一去,郎保洛竟再也没有回来。从此,家空了,张志珍的心也空了……
保洛喜欢冒险,和他哥一样
张志珍有两个儿子,大儿子郎保洪、小儿子郎保洛,但母子间的温情,她没有享受多少年。
1954年,张志珍和丈夫随着支援建设的大军举家迁到洛阳。1956年,小儿子出生,因为生在洛阳,所以起名“保洛”。
郎保洛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和哥哥郎保洪一样,都喜欢冒险。1983年五一期间,郎保洪因为听说湖北神农架景区有野人,便提出也要到洛阳深山找野人。结果没过多久,噩耗便传到家里,郎保洪在栾川坠落山崖,再也没醒过来。
丈夫早逝,俩儿子是张志珍的命根子。她费心费力好不容易才将儿子拉扯大,可活生生的大儿子说没就没了。张志珍说,当时自己的心像被割走了一块肉。“保洛的哥哥已经不在了,我不想保洛再去干冒险事呐!”造化弄人,从小爱冒险的郎保洛最终还是走上了探险的路。
老人说,当时信息没有这么发达,儿子离开家后,她唯一能了解消息的途径,就是家里订的几份报纸。每天,她都急匆匆去取报纸,打开看了又看,想找儿子的名字,又怕看到儿子的名字……那种纠结和忐忑,她至今仍铭记在心,尤其是郎保洛冲击中虎跳失利后失踪期间,她的精神几近崩溃。“我那会儿真怕儿子没了啊!”老人说。
好在,郎保洛回来了,可回来后的他更忙碌了,忙着到处作报告,忙着为下一次的漂流作准备,忙得甚至都没时间和母亲坐下来好好聊聊天。
在儿子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张志珍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最初的那些年,她躺在儿子的床上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我的儿子保洛,做的是很了不起的事儿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张志珍经历了两次。多年之后,虽然心里很痛,但她仍然对儿子的行为感到骄傲。
“我的儿子保洛,做的是很了不起的事儿。”她说,当年洛漂队长漂结束后返洛,她跑到火车站接儿子,远远看到被当作英雄围在人群里的儿子,内心激动不已。
“你回来啦!”
“妈,我回来了!”
老人说,虽然当时和儿子的对话只有这短短几个字,但她的心在那一刻突然敞亮了许多。“儿子为咱国家争了光啊!”
多年后再回忆起当年的情形,我们也分明看到,老人的脸上露出少有的笑容。
如今,已是88岁高龄的张志珍走路颤颤巍巍,身体也需要定期治疗,家中有保姆专门给她做饭,但俩人平时基本不交流。平常的日子她总是待在家里读书看报,遇上阳光好的日子,也会出门晒晒太阳……这位老人留给周围人的印象,总是一个孤寂的身影……(洛阳晚报记者王博东)
杨志敏:
与哥哥约定相见
哥哥却“食言”了
时隔30年,再次谈起哥哥杨红林,杨志敏仍会觉得心痛。
杨红林比杨志敏大3岁,长漂那年,杨红林32岁,杨志敏29岁,俩人均已结婚成家,且杨红林当时已经有了一个两岁大的女儿。在杨志敏心里,哥哥为人宽厚,知识面广、有能力,对父母都很体贴。
当年得知杨红林要去长漂,家人非常吃惊,对长漂一无所知的他们,当时既没有立马反对,也没有表示支持,陷入纠结当中。
“哥哥向父母说了很多关于长漂的背景和意义,当知道他是要去为国争光时,父母就同意了,并交待哥哥放心去完成长漂,家里有他们照看。”杨志敏说,在哥哥出发的前一夜,他俩在一起聊了很多,俩人约定,待他们漂至虎跳峡时,他一定请假去那里和哥哥相聚,为他加油。
只可惜,兄弟俩的约定提前在叶巴破灭。
1986年7月27日,洛漂队在叶巴翻船,杨红林落水失踪。消息传至洛阳后,杨家人寝食难安,尤其是杨红林的母亲,整日以泪洗面,杨志敏当即决定告别父母,前往叶巴寻找哥哥的下落。
出发时,杨志敏带上母亲为长漂队队员们缝制的写有“为国争光”四字的背心,也带上了父母和嫂子写给哥哥的书信。历时一个多月,杨志敏一直未能找到哥哥的下落,他的心情跌至谷底。
告别叶巴时,杨志敏几度落泪,内心充满矛盾,他想继续寻找哥哥,可他也知道,哥哥极可能已经遇难。
对着金沙江,杨志敏含泪高喊:“哥哥,你在哪儿?你走了,爸妈咋办?你的妻子、你的女儿璇璇咋办……”临行前,他将家人写给哥哥的书信全部烧掉,以作祭奠。
1996年,长漂10周年,杨志敏在新安县青要山协助训练计划漂流雅鲁藏布江的队伍时,接到了由崔永元主持的中央电视台《实话实说》栏目的邀请。节目录制时,现场观众对长漂表现出很大兴趣,得知杨志敏的哥哥杨红林曾参加长漂,并于叶巴落水失踪时,大家一致对杨红林表示敬佩和惋惜。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仍会经常回忆和哥哥在一起的画面,他人虽走了,但我心里永远有他的位置。”杨志敏说。(洛阳晚报记者 张庆旭 实习生 吴瀚)
长漂后勤保障人员杨志敏(左)、王茂建(中)、安小波(右)
洛漂队所到之处,得到了当地群众踊跃捐款(资料图片)
当打开尘封30年的记忆,时任洛漂队“后勤指挥部部长”的王茂建说,支援长漂是他永生难忘的记忆。
这么多年,长漂“后勤指挥部”几乎未曾出现在公众视野内。其实,长漂之所以成功,离不开他们在后方默默无闻地为前方筹集资金和设备。
一张小字条,让他成了洛漂队的“后勤部长”
1986年5月27日,王茂建回到家中,发现了弟弟王茂军留下的一张小字条,上面写着一句话:“茂建,后面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这样看起来没头没尾的一张字条,王茂建却马上就懂了:就在这一天,弟弟王茂军和另外7个伙伴启程前往长江源头,要进行长漂活动,弟弟这是要自己来当“后勤部长”啊!
王茂建比王茂军大两岁,虽然两人在一起时话很少,但一个眼神、一个小举动,彼此都能心领神会。
“我虽然没参加长漂,但对弟弟的做法是支持的。”王茂建说:“虽然担心弟弟和其他几人的安全,但比起担心,为他们做点儿什么,给他们实实在在的支持,才是当务之急。”
“当好‘后勤部长’,为漂流提供的物资保障越充分,他们漂流的风险就会越低,活着回来的机会也就越大。”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王茂建明知这个“后勤部长”不好当,仍是马上行动了起来。
堵单位门口找熟人筹钱,艰难筹来千余元
尽管把人数精简到最少,尽管准备的设备是非常简陋的,但长漂对普通老百姓来说,仍是件“烧钱”的事儿:洛漂队出发前筹集了3万元,在购买物资后,出发时身上只剩下1000多元。“如果没有后方支援,这点儿钱够几个人到长江源头走一圈儿就不错了。”王茂建当时这样判断:要完成长江漂流,至少还得几万元。
这笔钱在当时可谓天文数字!王茂建当时每月工资只有30多元,自己是无力承担的,况且这钱要得还很急。
没办法,只好找亲戚朋友借。
“我为筹钱停下了工作,守在一些单位门口,见到熟人就堵住借钱,少的几块钱,多的四五十元,用了快一个月才凑了1000多元。”王茂建说。
是年6月24日,王茂建用一部分钱买来电池、胶卷等物资,托人连同剩下的1000元一并给王茂军送了过去。
做长漂宣讲员,鼓动大家参与募捐
最让人苦恼的是:借遍了亲戚朋友的钱,筹款才刚刚开始。
好在一些熟人也开始帮助王茂建筹款,其中就包括起初参加洛漂队筹备的李洛贤、夏建设等人,还有一些长漂队员的亲人、同学、朋友,如安小波等,他们和王茂建一起组成了一个从未挂过牌的“后勤指挥部”。
大家商量后觉得,这种大事靠个人不行,还得靠组织和单位的力量。经过讨论,大家确定了“后勤指挥部”的新任务:联系上层,以取得官方支持;联系媒体,以早日见报,扩大影响;扩大宣传,以取得社会各界的支持。
同时,“后勤指挥部”成员协调各自所在单位,发动单位员工加入到募捐队伍,这时,王茂建便做起了长漂活动的宣讲员,前往多家发动募捐的单位宣讲长漂的背景和意义,也有成员主动制作宣传海报或条幅,到公园等市区人流量大的地方宣传长漂,鼓动大家参与募捐。“当大家知道洛漂队是去为国争光,是要和美国争第一时,不少人参与了募捐。”王茂建说,不过,也有一些人说这是不务正业。
王茂建说,长漂全程共花费6万多元,这些钱来之不易。
紧急将104船送往前线,最终帮洛漂队完成壮举
就在“后勤指挥部”紧锣密鼓筹款时,一封从前方发来的电报带来了坏消息:是年7月27日,洛漂队在叶巴翻了船,密封船被撞烂,杨红林不幸遇难,损失惨重。
洛漂队带去的船要么毁了,要么被冲泡了,没船还咋漂?马上送条新船去!王茂建火速派人从上海买了一艘104船,带着指挥部成员何立迎前往巴塘送船。
“这艘船有86公斤,用火车只能运到成都。从成都到巴塘有800多公里,没有直达车,我们只能分段走。遇到车不能走的路,我们就扛着船走。”王茂建回忆说,“每到一地,我们都得到了当地官方和百姓的帮助。”
就这样,从7月29日到8月2日,经过5天跋涉,他们最终赶到巴塘,将船交给洛漂队。他们的及时支援,极大地鼓舞了洛漂队队员的士气。
9月1日,洛漂队准备冲击虎跳峡,王茂建再次到一线送去密封船。
正是他们紧急送去了104船,洛漂队才得以顺利完成冲击虎跳峡的漂流壮举。
官方支持成立援漂组织,后方保障力量壮大
王茂建说,洛漂队成功冲击虎跳峡上段,创下历史性纪录。当前方为此热烈庆祝时,“后勤指挥部”也盼来了喜人消息——洛阳官方成立援助漂流委员会,“对漂流活动进行指导性工作,在物质上、精神上给予洛漂队最大的援助和支持”。
“这之后,保障长漂的力量真正壮大起来,不需再为资金和设备发愁。我们开始组织人员到前方支援漂流。”王茂建说,冲击虎跳峡需要大量人员协助截船,他也因此带着多名“后勤指挥部”成员赶到前方(其中,在叶巴寻找哥哥未果的杨志敏也赶往虎跳峡)全力配合长漂,直至当年11月长漂结束,队员们光荣返洛。
30年光阴一晃而过,回想起这段支援经历,王茂建仍然有很多感触。“当时的条件是很艰苦的,钱、物、人,我们都要努力去支援。因为大家曾共患难,所以至今仍保持着深厚的友谊。”王茂建说。(洛阳晚报记者 张庆旭 实习生 吴翰/文 记者 张怡熙/图)
气壮山河时,洛报人见证历史和荣耀
李仁伟
徐晓帆
黄长明
徐晓帆:
草根长漂亦惊世
劈波斩浪化蛟龙
作为报道过1986年长江漂流探险和1987年黄河漂流探险的《洛阳日报》记者,徐晓帆对漂流探险有着很深的印象。这些年,仍有队员邀请他去参加每年一次的黄漂纪念活动,但长漂纪念活动却寥寥无几。“也想跟着去体验,但有些力不从心了。”徐晓帆说。
退休后的徐晓帆,目前在七里河帮人照管越秀酒店。我们见面的地方,就在他的酒店里。酒店大厅还挂着很多当年漂流的照片,虽然都已泛黄模糊,但仍能辨别出洛阳健儿在大江大河中搏击的场景。
徐晓帆说,因为来自民间,装备简单且安全措施太差,洛漂队一直不被看好。“我第一次到长漂前线,是在洛漂队‘叶巴翻船’之后。这次事故后,连政府都下了命令,遣返民间漂流队,就是指的洛漂队。”徐晓帆提到,长江上另一支漂流队伍则恰恰相反——来自四川的“中国长江科学考察漂流探险队”有官方支持,甚至有科考人员参加,有的队员牺牲后还被追认为烈士,但洛漂队的成员并不被认可。
“虽然条件简陋,洛漂队却有种不服输、不怕牺牲的劲头,这在其他队里是看不到的。”徐晓帆说,他和同事李仁伟随后采写了一组洛漂队的报道,刊发在当时的《洛阳日报》上,引起很大反响,不少洛阳人开始关注漂流并捐款捐物。
“后来,洛漂队的名气越来越大,甚至盖过来自四川的漂流探险队。”徐晓帆说,他曾见过一名来自上海的年轻姑娘,因为听说郎保洛未婚,跑来表示要嫁给郎保洛,还跟着洛漂队跑了一段时间。“当然,这只是小花絮,但足以看出洛漂队在当时已经从草根成了‘明星’。”徐晓帆说。(洛阳晚报记者 王博东/文 杜卿/图)
黄长明:
虎跳一战称空前
金沙两岸壮威名
“时间过得真快,30年了,能有这样一次采访经历真的很难得。”黄长明和记者约在洛河边的亭子里见面,回忆起当年的场景。
那一年,黄长明28岁,是《洛阳日报》的记者,接到报社通知要去虎跳峡采访报道。“我出发之前听说,洛漂队有两名队员漂流时遇到意外,孙志岭遇难,郎保洛逃过一劫。”黄长明说,虎跳峡有多险,他到之后才真切地体会到了。
“落差大,水流急,浪裹着漩涡,谁要来这儿漂流就是赌命!”黄长明说,什么船到了虎跳峡都会翻,江水中密布的巨岩,是最大的拦路虎,要是船撞上去,船上的人几乎没有生还希望。“只有近距离见到这种场景,才会知道洛漂队的这些人有多拼命”。
因为太危险,也有人劝王茂军一行人放弃,但王茂军和队员们只有一个念想——“不能回”。“因为洛漂队的坚持,我也有一个想法,如果有一天这支队伍的队员拼尽,作为洛阳人,我会上船接着漂下去。”黄长明说,这个想法虽然荒诞,但那是他当时心里埋藏着的话。
王茂军和和李维民准备冲击虎跳峡时,对在场的记者说了一句“我们漂了”,就进了密封船。黄长明说,密封船在浪里翻滚,岸上人都捏了一把汗,但令人振奋的是,在漂过10多公里后,洛漂队征服虎跳峡,王茂军和李维民成功上岸了。
“有幸见证洛漂队征服虎跳峡,我赶写了一篇600多字的新闻,赶到镇上发电报传回洛阳。这是当地邮电所有史以来发的最长的电报。”黄长明笑着说。(记者 王博东/文 杜卿/图)
李仁伟:
我有仰慕豪杰意
从此常怀敬佩心
9月1日下午,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报业大厦19楼大厅。谈起30年前奔赴长漂一线参与报道的经历,李仁伟顿时变得激动起来。他摁下“后退键”,再次掀开那段难忘的30年前的记忆。
1986年李仁伟29岁,那年是他大学毕业后进入洛阳日报工作的第三年。是年7月25日,受报社委派,李仁伟和同事徐晓帆前往四川巴塘,参与报道洛漂队在一线漂流的情况。他说,当时能够有机会随徐晓帆老师一同前往采访,或与自己身体素质好、懂摄影、与王茂军在一个家属院里长大有关。“报社其实想让我和徐老师做个伴儿,俩人在一起好有个照应。”
从洛阳乘火车到达成都后,他们又坐汽车翻过二郎山赶到巴塘,一路奔波自是无须赘言。
然而,人尚未到巴塘,一条噩耗冲走了他们所有的好心情:洛漂队“叶巴翻船”,队员杨红林、张军、霍学义、雷建生等队员落水失踪。
“我们赶到巴塘后,一边了解前方寻人情况,往洛阳发电报,一边帮王茂军在巴塘做接应。”李仁伟说,霍学义狼狈赶回巴塘时,他随王茂军前往接应,看到霍学义脚底板上扎满了刺,住院时仅拔脚上的刺就用了很长时间,“他那痛苦的样子,让人很是心疼”。
在巴塘期间,李仁伟感受到了洛漂队的顽强,在那里,紧张、感动、快乐是他每天都有的感受。
30年过去了,李仁伟依旧记得在长漂一线采访时的每一个细节。为什么会这样,他说不清楚:“可能这段经历,让我对人生有了新的认识,有幸与长漂结缘,人生无憾!”(洛阳晚报记者 张庆旭/文 张怡熙/图)
长漂精神融入城市血脉,从未远去
回到洛阳后,洛漂队到学校作报告(资料图片)
长漂精神不是突然出现的,它是洛阳这座厚重城市不变的传承;长漂精神从未离我们远去,30年来,它已融入我们的生活当中,激励着这座城市各个领域的人们砥砺前行。
余非:首位登上珠峰的洛阳人,探险路上不曾止步
2013年5月29日,45岁的余非成功登上珠穆朗玛峰,成为首位登上珠峰的洛阳人,也是首位从珠峰南坡成功登顶的河南人。在峭壁上攀爬途中发生3次滑坠,冒死征服珠峰的他,被人们称为“洛阳汉子”。
时隔3年,当这段经历被再次提起时,他显得很平静。他说,现在他已选择淡忘这段经历。攀登珠峰是少年时的梦想,梦想得以实现固然值得高兴,但个人绝不能自满,更不能将它作为一直炫耀的资本。
正如余非所说,在探险领域,他不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十几年前,他就开始了探险活动。
他曾徒步或自驾穿越无人区,足迹遍布三江源地区、雅鲁藏布峡谷西部无人区、塔克拉玛干沙漠、可可西里地区、藏北羌塘地区等地,也曾多次有计划地完成徒步或自驾穿越川藏南、北线,青藏东、西线,滇藏线等。
近年来,余非与中汽联组织的汽车拉力赛结缘,常年在野外做赛事通讯保障辅助工作。今年,他又以合伙人的身份正式加盟了深圳一家户外产品研发公司。兴趣与工作结合,让他有了更多亲近自然的机会。
“探险让我变得更加自信、坚强和宽容。”余非说,他坚信这是追求人生价值的最好方式。
李维民:长漂虽已成为历史,但探险仍在生活中延续
记者初见李维民,是在市二中后边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里,这是他父亲的房子。因父亲年过八旬,常年卧床不起,李维民工作之余,常常在这里照顾老人。
一身运动装,一双运动鞋,当体育教师的李维民始终保持这一穿衣风格,他虽身材有些发福,但看着依然健壮。
30年前,李维民因与王茂军一起成功冲击下虎跳而被人熟知。此后,他成为洛漂队的核心队员,参与漂流直至结束。
回到学校后,李维民继续教学。30年里,他相继参与了学校校办企业管理、教育集团创建等工作,还通过自考拥有了教育学本科学历。
李维民说:“我这个人爱折腾,除了工作上喜欢挑战,还爱尝试很多户外运动。”1996年8月,为纪念长漂10周年,李维民到孟津县白鹤镇横渡黄河;2000年7月,他前往新疆,登上了海拔5400多米的天山主峰博格达峰;2011年8月,他又骑行穿越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还曾历时俩月骑行川陕、成昆等多条公路,行程两万多公里;2006年8月,为纪念长漂20周年,他前往西藏,在尼羊河上漂流了20多公里。
“长漂已是历史,但长漂精神时刻影响着我。这些年,我不断尝试户外探险,正是对长漂精神的延续。”李维民说。
长漂精神融入城市血脉,在各行各业延续
事实上,长漂从未离我们远去。
近年来,汝阳县、新安县、伊滨区等地纷纷举办汽车、摩托车、山地车等越野赛事,激起了民间团体和个人的户外探险热情。
2013年8月,《洛阳晚报》邀请知名文化学者、历史专家、普通市民等组成的“牡丹使者”重走丝绸之路采风团,历时20多天,挥别汉函谷关,出嘉峪关,穿越神秘的罗布泊,探访楼兰古城,历艰辛、克困难,沿着丝绸之路传播洛阳声音。
2015年5月,洛阳组建“溯源洛阳——洛阳作家走洛河”采风团,翻山越岭探索洛河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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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漂精神不只在探险领域得以延续,在洛阳经济发展、民生改善、企业创新、文化传承等方面,人们都能感受到长漂精神的存在。毋庸置疑,它是敢想敢干的洛阳人与生俱来、根植血脉的精气神,助力我们创造幸福的生活。(洛阳晚报记者 张庆旭 王博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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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漂队的故事曾被
拍成电影《天鼓》
洛漂队的大无畏精神,让一个时代的人倍感振奋,他们的长漂经历还被拍成电影。
这部名叫《天鼓》的电影由长春电影制片厂拍摄,于1988年4月上映。在电影中中州八条汉子的原型就是洛漂队队员,他们在队长于天的率领下实现了首漂长江的壮举。
这部电影不仅制作精良,演员阵容也很强大,著名影视演员李幼斌、迟志强担任主演,著名演员王刚也有戏份。这些演员在电影中“不修边幅”:皮肤黝黑,胡子拉碴,用演技还原了长漂过程中的一幕幕感人场景。
如果您想一睹这些感人的场景,可在百度中搜索电影《天鼓》进行观看。
本期特刊资料图片由洛漂队队员及家属提供,本报记者张怡熙、杜卿翻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