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浪淘沙---致冯亦代
<DIV><FONT size=6>浪淘沙---致冯亦代</FONT></DIV><DIV><FONT size=6></FONT> </DIV><DIV><FONT size=6>星报始笔耕,</FONT></DIV><DIV><FONT size=6>虎跃龙腾,</FONT></DIV><DIV><FONT size=6>第五纵队显才情。</FONT></DIV><DIV><FONT size=6>莱茵河边说人鼠,</FONT></DIV><DIV><FONT size=6>蝶舞楼风。</FONT></DIV><DIV><FONT size=6></FONT> </DIV><DIV><FONT size=6>译作墨香浓,</FONT></DIV><DIV><FONT size=6>泪眼飞虹,</FONT></DIV><DIV><FONT size=6>书人书事雅玲珑。</FONT></DIV><DIV><FONT size=6>澹泊谦恭洋采购,</FONT></DIV><DIV><FONT size=6>老树苍松。</FONT></DIV> <br><P align=center><STRONG>92岁的著名学者冯亦代昨在京去世</STRONG></P><P align=center>作者:陈熙涵 稿件来源:文汇报 </P><P align=center><IMG src="http://news.xinhuanet.com/book/2005-02/24/xinsrc_3020202240938828275034.jpg" border=0><BR><BR><FONT color=#008000>冯亦代和黄宗英在一起。</FONT> </P><P align=left> 昨天(23日)的北京,漫天飘飞着鹅毛大雪。就在本该圆满团聚的一天,冯亦代老人却作别了身后白茫茫的世界,离开了他身边的朋友们;离开了深爱他的妻子黄宗英;离开了他的读者。下午2:30,冯亦代在北大医院去世,享年92岁。 </P><P> <STRONG>成就左翼文化工作 </STRONG><P> 对于我国读书界,冯亦代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自上世纪30年代起,他在出版界、文化界就非常活跃,曾与戴望舒、郁风等人在香港办文化刊物。1941年去重庆,创办出版社,1943年组建中国业余剧社,茅盾任社长,冯任副社长,抗战胜利后在上海编译出版《美国文学丛书》,翻译了海明威、斯坦贝克等美国文学作品,曾组织编译《当代美国小说选》,与人合译欧文·肖的长篇小说《富人·穷人》。另外,他还写了大量的文学评论、散文、随笔,已出《冯亦代文集》五卷。新中国成立后在外文出版社工作多年。同许多文化人遭遇相同,1957年被打入另册,尘封20余年,直到“四人帮”倒台才翻过身来。冯亦代在年过半百以后,才又重新焕发了青春。 <br><P> 冯亦代的人生阅历丰富。黄宗英当年听赵丹说过,重庆、香港、上海的左翼剧运、影业的发展,曾得到过冯亦代的支持。冯亦代大胆拍板为文艺界买下了最先进的印刷设备,成就了左翼文化工作。 <br><P> <STRONG>与黄宗英老来相伴 </STRONG><P>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一生经历过不少历史大事件的冯亦代,1994年与黄宗英结为伉俪,时年冯亦代八十有一,黄宗英六十又九。他俩同气相求,相依相伴,互慰互勉,琴瑟和鸣,被文坛传为盛世佳话。 <br><P> 近年来,冯亦代因病已不便写文章了,黄宗英觉得有些史料当事人不写,就可能失传了,劝他写一些记忆中的“碎片”,留作史料。冯亦代却一本正经地说:“有些事到死也不能讲。”黄宗英说:“总能透点风吧。”他断然地说:“连老婆也不能讲。”黄宗英觉得他固执起来像一座石墩。一次在笑谈“未来”时,冯亦代动情地说:“我们的日子不多了,我们要比任何时候过得更甜蜜……但是最好让我先离开你。”黄宗英有点鼻子发酸:“抽签吧!”他们共同认为“七十岁以后结婚的一年顶十年”。 <br><P> <STRONG> 阴差阳错与书结缘 </STRONG><P> 冯亦代本是学工商经济的,阴差阳错与书结缘一辈子,读书,写书,译书,编书,出版书,评书,在白纸黑字中忙碌了一辈子,“把自己‘输’成为‘做了一辈子龙套’。”似少有他人在事业顶峰辉煌时的荣耀,物质生活也淡之又淡。但他行云流水的散文和丰富多彩的“海外书讯”受到广大读者的钟爱,他的为人受到同道的尊敬,他的健康受到圈内老朋友们的关爱。1982年他住院后回家休养,门上被强行挂了一幅苗子的手迹:“少读书,少用脑,少会客,少开会,少抽烟,多休息。”署名是“护冯委员会的苗子、郁风、吴祖光、丁聪”等老哥们。 <BR></P> <P align=center><IMG src="http://news.xinhuanet.com/book/2005-02/24/xinsrc_312020224093898424536.jpg" border=0></P><P align=center><FONT color=#008000>冯亦代</FONT></P><P><BR> 我国著名出版家、翻译家冯亦代先生因病于昨日在北京去世。冯先生的女儿冯陶介绍说,去年秋天父亲的病情加重,由肺部感染引起其他脏器的衰竭。医生曾报过很多次病危,但他的生命非常顽强,每次都挺了过来。昨天,92岁的父亲昏迷着离去,没有太大痛苦。</P><P> <STRONG>■女儿冯陶:父亲让我们喜欢上文学</STRONG> <br><P> 父亲住院大概有一年零十一个月。几年前住过半年医院,后来回家基本一直卧床,卧床时间长了,肺部感染,在2003年非典以前再次住进了医院。2003年11月父亲开始用呼吸机。用上呼吸机之后,父亲就不能说话了。之前,他还能说一些,但不太清楚,也比较简单。但是感情流露是有的。有的时候我们在病房里和护工说话,以为他睡觉了,说话没注意,说到他的老伴黄宗英回上海,他马上就把手伸到空中,像要抓住什么。我们吓坏了,就赶紧安慰他。这次病重之前,从他的眼睛里还能看到感情的流露。我去医院看他,叫他“爸爸”,他就把头转过来,看着我,但是没办法说话了,我想他心里是在想着什么的。高兴,就看着护工笑;护士来打针他不喜欢,就伸出手要打人。去年10月,黄宗英到医院看他,他也比较激动,监视仪显示心跳加快。他的散文是我们学不来的,非常清淡,好像是白描,但内涵丰富。我是学医的,不太会写东西,父亲让我们喜欢上文学,喜欢读书。 <br><P> <STRONG>■漫画家丁聪:我是“护冯委员会”一员</STRONG> <br><P> 我和冯亦代是1937年在香港认识的,到现在快70年了。新中国成立后,我们从香港回到北京,先后都在国际新闻局、外文出版社工作。我在《人民画报》当副总编,冯亦代分到外文出版社出版部当副主任。后来,因为历史原因,大家又没有联系了。直到1979年《读书》杂志筹备创办,我们又成为同事,经常为杂志编辑工作见面、讨论。冯亦代在《读书》上有个栏目叫“西书拾锦”,介绍国外的作家、作品,我给他介绍的外国作家画肖像。他这个人非常热心,喜欢帮助人,很温和。有一次我生病,住在北大医院,冯亦代的女儿在那个医院工作,知道了回去就和她妈妈说了。没想到我开了刀之后,他们就送了鸡汤来,第三天又送肘子汤。他行云流水的散文和丰富多彩的“海外书讯”受到广大读者的钟爱,他的为人受到同道的尊敬,他的健康受到圈内老朋友们的关爱。1982年他住院后回家休养,门上被强行挂了一幅苗子的手迹:“少读书,少用脑,少会客,少开会,少抽烟,多休息。”署名是“护冯委员会的苗子、郁风、吴祖光、丁聪”等老哥们儿。 </P><P> <STRONG>■学者李辉:他耐着寂寞从事中西方文化沟通</STRONG></P><P> 冯亦代最早是个新闻家、出版家。上个世纪30年代抗战期间办英文的《中国作家》;而后又和郁风、徐迟等人在香港办文化刊物《耕耘》杂志,主编《电影与戏剧》杂志;上个世纪50年代初任新闻出版总署国际新闻局秘书长;1979年参与创办《读书》杂志,成为一代老出版人。 <br><P> 冯亦代还是翻译家,最早翻译了海明威的《第五纵队》,后来还翻译英国毛姆、美国辛格等人的作品。但翻译并不是他的主业,在我看来,他的重要贡献是写了大量介绍西方文学和文化的文章。特别是《读书》杂志创办之后,将近20年时间,他每期在《读书》上发表专栏文章,介绍西方文化、读书内容的文章。他的“西书拾锦”成为中国读书界一大书评品牌,文章信息量大且很及时,对大家了解西方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我到他家去,能看见他家堆着董鼎山及其他朋友从美国、英国寄来的《泰晤士报》、《纽约时报》书评周刊,他觉得有意思的就翻译、编写后,发在《读书》上。 <br><P> 这种工作实际上是很寂寞的,而且费力不讨好。看很多资料,写的是两三千字的小文章。但那些短小的文章,对《读书》的读者来讲,却大开了眼界。他耐得住寂寞,痴迷于中西方文化沟通。有的时候,我去找他聊天,他会兴高采烈地和我说,过了好几天想到一个恰当的词语表述英文词汇的那种快乐,真是无法形容。他把浪漫的文人的气质、严谨的翻译、寂寞的书评介绍糅合在一起。 <br><P> <STRONG>■《读书》编辑吴彬:冯老请我们作序</STRONG> <br><P> 冯老是一个少有的大好人。对于我们晚辈,当年刚刚参加工作,20多岁,工作中总会有胆怯。而在那些老先生和大学问家面前,我们也没有想到在工作中能够有多少创造性。也是面对我们这些晚辈,冯老鼓励我们的方式就不一样。他看到我们有一点可以发扬的地方就毫无保留地夸奖,让我们感到一种温暖和放松。当时冯老自己出书,请人写序,他周围无论是同辈人还是学者有那么多的名人可以找,但是他偏偏请我们为他的书写序。有了他这样的关怀,使我们在他面前毫无负担,甚至敢于胡说八道,因为我们心里十分清楚,他是实实在在关心晚辈。 </P><P> <STRONG> ■萧乾夫人文洁若:他待人宽厚,不说假话</STRONG></P><P> 他待人宽厚,从不说假话,人品文品都很好,也很守信用。我与他早年间有一次接触印象很深,当时单位反右开冯亦代的批判会,因为萧乾也被打成右派,所以在我去参加批判会时当时的负责人就希望我回避,也就是那次我开始了解冯亦代,后来他和萧乾我们成了好朋友。冯亦代对作品中的文字看得很细致,包括对作品中“小水”和“小便”的译法的疑问,他都会直截了当地提出来,是一个很直率的人。 <br><P> <STRONG>■作家张抗抗:他就像一本书不停地打开翻动</STRONG> <br><P> 冯老是一位特别善良、淡泊名利、一生勤奋的人。在我们近20年的来往中,我每次去冯老家都会看到他在读书,五六年前,有一次我去看他,他向我询问起当时比较流行的霍金的《时间简史》,其实我也没有啃完这本书。这么一个老人却要向我借这样一本很难啃的书,说明他在不停地读书。他读书后还尽力把自己嚼过的东西再返还给读者,他认为这是知识文化本能的责任。他多次脑梗,一次次被抢救过来。五年前一次生病,我们去看他,当时他说话都困难,急得直哭,然而就是那样还关心我写了什么书,还要看书。他在病中写过一篇文章叫《难我不倒》,也就是这四个字支撑了他很长一段时间,就是在两三年前我们去看他,他还在读书,并很愿意与我们交流,他在不断地思考,对社会、对文化状态的忧虑也不时显露。他的生命力非常顽强。他就像一本书不停地打开翻动着,想到这儿就让我感到有些辛酸。<BR></P> <P align=center><STRONG>冯亦代与黄宗英的黄昏恋</STRONG><BR><BR>稿件来源:北京青年报</P><P align=left> 1993年深秋,在赵丹离世13年之后,黄宗英与散文家冯亦代结婚,冯亦代曾是黄宗江和赵丹的挚交。黄宗英和冯亦代在一次很偶然的聚餐会上相识,当时冯亦代的夫人已过世许久。</P><P align=left> “我就给哥哥写了一封信,我说我想跟冯亦代结婚,如果你们同意的话,就把这封信转给二哥;如果你们不同意,算我没说。”在小妹再婚的问题上,大哥很赞成,有的朋友虽然不反对黄宗英再婚,但对于她为什么要找一个比自己大一轮的人很不理解,而黄宗英认为:正是因为他老了,没人照顾,我比他年轻,所以才能照料他。几十年来,黄宗英是这样想的,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br><P align=left> 两位老人曾沉醉在色彩的光环中,久久地执手相看。冯亦代说:“我还想修改我的遗嘱,加上:我将笑着迎接黑的美。”那时候老头就对老太太说过:“我们的日子不多了,我们要比任何时候过得更甜蜜。让我们的生活笼罩在快乐的色彩里。但最好是让我先离开你。”黄宗英与冯亦代的这段黄昏恋情,如同年轻人们的一样曼妙美好。冯亦代给黄宗英写了许多情书,她在闲暇的时候就将它们输入电脑,她说:“我们都是阎王殿里报了名的人,来日无多,唯有用最大的力量来浇灌这朵奇花。”</P><BR> <FONT face=方正舒体 color=#3809f7 size=7>增知识长见识!</FONT> <DIV class=ftitle>走近冯亦代与黄宗英</DIV><DIV></DIV><SPAN class=fwriter></SPAN><FONT class=fbody id=zoom><DIV id=p_content><TABLE cellSpacing=0 cellPadding=3 width=450 align=center><TBODY><TR><TD align=middle><IMG src="http://www.people.com.cn/mediafile/200310/15/F2003101514314800000.jpg"></TD></TR><TR><TD align=middle><FONT color=#000000>冯亦代(1913~)与黄宗英(1925~)</FONT></TD></TR></TBODY></TABLE><P> 二哥者,冯亦代;小妹,黄宗英也。<BR><BR> “二哥”、“小妹”,这是他俩互谓以及几位刎颈之交的老朋友们对其昵称。<BR><BR> 慈眉善目的冯亦代,恂恂儒者一文人,甜姐儿黄宗英,才华卓绝一艺匠。文、艺虽承一脉,但毕竟是“两股道上跑的车”。终因黄宗英多才又钟情笔耕,两人遂成同行。他们本是五十多年前相识相知的老朋友,各自有着令人称羡的家庭。垂暮之年,一失荆室,一失故雄,都成了夫妻树上的最后一片叶子。<BR><BR>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情。”共同的旨趣,相互的了解,二哥与小妹互恋了。黄昏恋为他们的人生之旅画上一个完美的分号,酿构了中国近现代文坛一则佳话;分号以后的故事当更为精彩。<BR><BR> 他们是1994年结为伉俪的。时冯亦代行年八十有一,黄宗英六十又九。笔者有幸做他们结婚后第一个“爱情结晶”的“助产士”——散文合集《;——命运的分号》(一九九五)的责任编辑,一度过从甚密,耳闻目睹他们的生活情趣。<BR><BR> 1994年我第一次登门造访时,冯亦代已由三不老胡同的“听风楼”乔迁到小西天的“七重天”了。冯亦代对新居很满意:“倚窗小立,不远处便可见到有如桂林奇峰的座座新楼,晚间盏盏灯火,又像眨眼群星,仙境也。”不敢恭维,因为我登临之后,怎么也找不出这种感觉。仙境?仙在他人,凡在自身。横竖论冯、黄两位都是文艺界的“大尺码”的社会名流,却蜗居在那样一个小单元里。何仙之有?门口小厅玲珑得只能陈一张饭桌,四张椅子只能张开两把,一间房留给老阿姨,他们的卧室兼客厅兼书房,充其量20平米。什物像沙丁鱼把罐头盒塞得满满的,屋子湫隘得两人走动要礼让,三人坐下就“客满”,后来者只有“挂壁”——须屈膝盘腿于床榻当居士了。黄宗英戏称为“乌篷船”,我说倒像“牛棚”,里面拴着两头牛(他俩同属牛),两头明知夕阳晚,“不用扬鞭自奋蹄”的老牛。临窗靠墙的大书桌,当然是冯亦代专座。这位大学人的书橱似架在书桌上摩天伸展的。架小书多,以致书们泛滥到摞叠在桌面、沙发、床头柜、茶几乃至枕边。室内陈设,值钱的只有一台电视机和一部双卡收录机(他们都是乐谜)。黄宗英的书案是举世无双的,一只状若缝纫机、多层带滑轮的“四不像”的玩意(有照片为证)。一大一小,一前一后,你阅典、我煮字,各不相扰。即使如此,他们却乐在其中,越写越欢,黄宗英说这是“自作自受自甘心”。婚后,冯亦代为《读书》译介外国新著,他们共同为《新民晚报》开专栏,佳作如酽茶似清泉,时奉读者。<BR><BR>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显然,他是在新书旧籍中游弋、煮字、陶乐,颐养天年。<BR><BR> 早在八十年代初,我与冯亦代在连云港笔会上有一面之缘。后出版社要出一部书,邀我请冯亦代作序。先生爽气,不多时便将序文《美德是幸福的种子》寄下,不料出版社爽约,怕该书赔钱洗手了。我只好以图书市场萎缩云云,请冯老原谅。冯亦代在电话中哈哈一笑:“天不作美,算了算了”,一笑置诸脑后。先生宽容,我心难安。在十二年后的洽谈书稿选编思路时,我作为出版社方强调该书是“双叶丛书”之一种,在内容形式、体例方面力求一致。冯亦代听了,主动和我商讨。他说他俩的这本合集,不能像萧乾和文洁若、吴祖光和新凤霞及苗子和郁风那样编法,选互写亲情的文章。他说:应该尊重历史。他与黄宗英的是否可“各自为一单元”,各选自己以前写的有关家庭、亲情的文章。希望我理解。他的坦诚令我感动,我没有理由说不。交稿时,他将书名定为《命运的分号》,我想一定是煞费一番苦心。不久,黄宗英又来电话,说原书名前面最好再加一个“;”,大概寓意强调“分号”是他俩人生旅途阶段性标记,是生命表盘上横亘在过去与未来中间一个指针;或更侧于对未来的憧憬吧。我说自然可以。我请他们伉俪双双为本书题签。他们先谦称字不好怕“献丑”,推却。在我“再四”坚持之后,冯亦代说“恭敬不如从命”,被迫交卷了。黄宗英来信说“翻箱倒柜掏阁楼,才找到冯老家的笔砚”,又到文具店买宣纸折腾一天。他们寄来十多张题签,让我挑选。豪爽的黄宗英在信中俏皮地说:“剽悍的是我的,隽秀的是他的。”“就算是交卷了”;严谨的冯亦代悄悄地在黄的信末又附了一句:“我们的脸皮太厚,决定重写!”教我感动的是,不久他们果真又寄来另写的两幅,显然,较前要帅得多。<BR><BR> 在我与他们的接触中,感受最深的是冯亦代的敦厚、热情;黄宗英的豪爽和“拼命精神”。他们以长者的风范,嘉惠后学。1998年南京创办《东方文化周刊》,友人与我专程拜谒,礼聘冯亦代为顾问,并请他对办刊方针提建议。平时讷言的冯亦代那天特别兴奋,直抒己见,竭诚之至。<BR><BR> 令人称羡的是在思想上,他们不仅敢于冲破世俗罗网,面对某些人的不解或非议,坦然结合,这在他们那一代老人中要有多大勇气啊!最为可贵的是,他们虽成新人,但不忘故旧。尊重对方,敬重对方的故人。多次拜访,每次都见他们的书案上始终悬立着冯与故妻郑安娜、黄宗英与亡夫赵丹的合影。让历史的一方净土,永存在各自心灵的深处。说良心话,连我也有点不理解。但黄宗英真诚地说:“正因为我们对各自过去很清楚,所以我们彼此都深深地理解和信任对方。”她写过一篇《水仙·我俩·他俩》的文章,我读后特别感动。她直言自己在养水仙花方面“新人不如故人”,安娜心灵手巧能令水仙在春节绽放,她望尘莫及。黄宗英一直尊称安娜为“好二嫂”。黄宗英说她栽的水仙花叶一边倒,那是向二嫂弯腰祝福。农历正月初一,是安娜的诞辰,婚后的他俩,每逢此日,在趁他们“两人世界”的时候,给安娜上香,同时给赵丹拜年。黄宗英说“希望在那个极乐的世界里,他俩能见面说说话就好,他们也不太会寂寞了”。而冯亦代每在文字或言谈中涉及赵丹,也总是惟礼为上,“阿丹、阿丹”,亲如昆仲。<BR><BR> 他们结合时,都入耄耋之年,是夫妻,更是伴侣,互为拐杖。互获一份儿女们远不能给予的关爱。<BR><BR> 黄宗英原本生活在一个裕有、温馨的大家庭中,有众多的兄、弟,戏称“卖艺人家”都是“人杰”,在文学戏剧领域均有建树。幼时的黄宗英受家庭熏陶,书香四溢,兄妹们都爱读书,《万有文库》、《小朋友文库》和《中学生文库》皆备,还刻有一枚“我们的图书馆”闲章。大哥黄宗江十三岁自办印行《黄金时代》小刊物,黄宗英撰稿。自父丧家道中落后,十岁的黄宗英便学缝补。十五岁随大哥黄宗江到上海登台献艺,驰誉天下。她喜文墨,大概受童年环境的影响。自言“没文法少规矩想写就写”,杖国之年仍以未上大学为憾事。与冯亦代结缡后,都七十岁了,仍想圆大学梦。她说学校离家远,她要省下美容的钱“打的”上学,冯亦代却说“咱们在饭菜零食上省些”。上大学学英语,到书店要买《冯亦代英语》,闹得售货员发蒙,心中只有冯亦代成为趣话。黄宗英一生是“拼命三姐”,拍《望长城》她是主持人,不顾众人反对,冒死坚持上气球;数度赴西藏高原考察,写《小木屋》拍电视专题片。七十多岁,还上高原考察,拍电视纪录片《森林女神》,令冯亦代牵挂不已。她赴过地狱(“文革”中被审查),下过海(开放后办公司),到过法院(打过官司),上过天(登气球拍电视),住过小木屋……我行我素,冯曾对我诉说黄宗英是“七十岁的老太,十七岁的脾气”,“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上西藏说走就走”。最后一次赴藏时,多情的冯亦代为她写好一叠信封,贴上邮票,希望她每到一处写信报平安。孰料不久,黄宗英身体不适,患高原反应,在解放军医院昏迷了两天,醒来后,刚能下地行走又坚持追随摄制组去到雅鲁藏布江大拐弯处参加拍摄,直到大队撤出,她才随队回北京,一下飞机便被抬进医院。冯亦代可急坏了,那时他已六次脑梗塞,行走不便,口齿不清,仍打电话安慰她:“你病倒了,不要着急,病重时我来服侍你。”又不断写信(黄称为“情书”),开头昵称“MY——”。后来一次他俩同时发高烧同住一家医院,几周后又同时退烧同时出院。真是心灵感应。大难不死,冯亦代说“呆人有呆福”。<BR><BR> 冯亦代的人生阅历丰富。黄宗英听赵丹说过,重庆、香港、上海的左翼剧运、影业的发展,曾得到过冯亦代的支持。冯亦代当时是国民党造币厂副厂长,大胆拍板为文艺界买下了最先进的印刷设备,成就了左翼文化工作。他一生经历过不少历史大事。近年,他因病已不便结构句子写文章了,黄宗英觉得有些史料当事人不写,就可能失传了,劝他写一些记忆中的“碎片”,留作史料。冯亦代却一本正经地说:“有些事到死也不能讲。”黄宗英说:“总能透点风吧。”他断然地说:“连老婆也不能讲。”黄宗英觉得他固执起来像一座石墩。一次在笑谈“未来”时,冯亦代动情地说:“我们的日子不多了,我们要比任何时候过得更甜蜜……但是最好让我先离开你。”黄宗英有点鼻子发酸:“抽签吧!”他们共同认为“七十岁以后结婚的一年顶十年”。去年冯亦代新作《色彩集》出版,夫唱妇随,黄宗英作序《七彩的故事》,期待着“共看藕如船,同食枣如瓜”的甜蜜世界。<BR><BR> 冯亦代本是学工商经济的,阴差阳错与书结缘一辈子,读书,写书,译书,编书,出版书,评书,在白纸黑字中忙碌了一辈子,把自己“输”成为“做了一辈子龙套”。学乏专攻,似少有他人在事业顶峰辉煌时的荣耀,物质生活也淡之又淡。但他行云流水的散文和丰富多彩的“海外书讯”受到广大读者的钟爱,他的为人受到同道的尊敬,他的健康受到圈内老朋友们的关爱。1982年他住院后回家休养,门上被强行挂了一幅苗子的手迹:“少读书,少用脑,少会客,少开会,少抽烟,多休息。”署名是“护冯委员会的苗子、郁风、吴祖光、丁聪”等老哥们。<BR><BR> 冯亦代早就深居简出了,黄宗英在大病之后才真正归隐书林,归隐“七重天”,与老伴冯亦代形影不离了。双方的儿女们如鸟儿各自离枝飞去,翱翔在自己的蓝天,念念事孝,嘘寒问暖,求药延医,拳拳之心难能可贵,共享天伦;但基本上他们是独自生活,“惟君怜我我怜君”,安享两人世界。我想二哥与小妹都感到“足矣”。<BR><BR> 如果说冯亦代像“一本摊开的书”,那么黄宗英倒真如一管能书行楷隶篆的笔。<BR><BR> (摘自《走近大家》,张昌华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年7月出版。)<BR></P></DIV></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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